男人收回劍,沒有再說一句話,退後幾步後,轉身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烏斐又變成一條絲帶,垂在芒種腰間。
芒種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他趕緊拉起小野,離開這個地方。
直到走到熱鬧的大街上,確認沒有人跟蹤後,芒種才放鬆一下警惕。他把那卷線扔給小野,說:“喏,已經髒了,明天給你買新的。”
小野還是把它收了起來,笑著說:“我還以為芒種扔下我了呢。”
“找不到你,就先去了皇宮。”芒種忽然想起和雲鳶的約定,明天就去和他說一聲,不需要進皇宮了。
“我就知道芒種不會丟下我不管,”小野說,“你是靠這卷線找到我的嗎?”
“嗯。”芒種應答一聲。其實這也是巧合,要不是偶然看到那道身影很像抓走小野的女人,他也不會找到哪兒去,不過差點把命送了。
想到這裏,芒種問:“我是不是有點多管閑事?”先是在祁城陳大公子那裏,惹上了丞相,雖然不管怎樣都會被丞相找麻煩,但拖累了采熹。然後在路上救了一個孩子,還順便救了彩煙樓的主人何弦意……惹了許多事出來,還差點沒命。
小野想了想,說:“不會。芒種其實是很善良的人,你一路幫了很多人。”
“可我心高氣傲,性格冷漠還脾氣暴躁。”
小野抿嘴笑著說:“但芒種還是很好的,而且愛憎分明。在路上遇見讓你不平的事,不管是不是認識的人,你都會幫上一幫,脾氣性格怎麼樣也無所謂。”
小野很像還是很可愛的。芒種想。
雲鳶從宮外玩了回來,晃著頭哼著小調,心情不錯。他似乎每天心情都很好。
他把牌子亮給看守宮門的禁軍將衛,然後走了進去,一個小太監站在那裏等他。
“四殿下,您總算回來了。”
“嗯,有什麼事?”
“剛才陛下派人找您,沈大人也讓人問候過。”
“不管他們,今天爺挺高興。”雲鳶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事,腳步一頓,“沈大人在做什麼?”
“沈大人一直在拓竑殿,晚上似乎在作詩。”小太監唯唯諾諾地說。
雲鳶沉思了一會兒,笑道:“我去看看他。”
拓竑殿是皇帝身邊暗衛的集中地。雲鳶進了拓竑殿,沒有人攔他,也不需要人通報,這是他的特權。他走到那間房屋外,似乎瞥到那麵素色繡墨梅的簾幕動了一下。
雲鳶在簾幕前停下腳步,低頭恭敬道:“老師。”
“殿下回來了?”男人的聲音從簾幕後傳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撩起簾幕,露出後麵三十出頭的男人和景致。
很簡素的布置,一張案桌,一張用了許久的坐墊。桌上擺放著毛筆、硯台、紙,還有一張女子的畫,一個沒有花的花瓶。
男人垂眼看著放在自己麵前的白紙,上麵題了一首小詩。
“這是老師剛作的詩麼?”雲鳶走上前,問。
“是啊,請殿下觀賞。”男人拿起紙,遞給雲鳶,眼睛無意從雲鳶腰間瞥過。
雲鳶接過那張紙,見上麵寫著:
“有雲悲堪士不堪,橫亙長嶺啼南端。
斷切流水阻心魘,見期無端何須念!”
(悲堪:銀官成木的典故。鬼神傳說中,人界有一位負責與天界溝通來往的巫祀官,與天界長由殿神女相愛,神女每次駕雲“悲堪”去看他。後世用“悲堪”代指銀官成木的故事,喻含不得相見之苦。)
可這墨跡……前兩句似乎已經幹透許久了,而後兩句顯然是新跡。雲鳶看著這首詩,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說:“我覺得這首詩,還是不如老師以前作的《傾顏》呢。”
“看來殿下還是喜歡那首詩。”男人微笑道,“在這宮裏呆得久了,寫出來的詩都太綿柔,沒有淩傲之氣。”
“老師的詩都很好。”雲鳶笑著說,把手中的紙放下,“那我先告辭了,不打擾老師休息。”
“殿下慢走。”男人起身。
他似乎一直在注意自己的腰間,腰間能讓他關心的東西,隻有烏斐了。雲鳶想著,臉上掛著冰冷的笑,走出拓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