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連恒走在廢墟上,身後是堆疊成山的屍骨,令人觸目驚心的場景,他卻很坦然。
一襲白衣站在柔和的月光下,手中持一把白色細劍,劍下是倒下的成片的屍骨,那些變成了“弗爇”的屍骨。
少年氣質優雅,溫潤如玉,看著燕連恒。
與環境不符的存在,顯得有些詭異。
燕連恒眯起了眼:“好久不見,欽月。”
“好久不見,大人。”少年的嘴角勾起一點和潤的弧度,對燕連恒行了一禮,聲清如水。
夜深了,雁迎樓依舊熱鬧。
“我該怎麼辦。”芒種低聲喃喃道。一陣孤立無望的感覺襲向他,讓他想起那些死去的親人,他似乎看見了他們在火光中掙紮。
采熹沒有聽見他的低聲,她蜷縮著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眼神無光的看向北邊某個遙遠的地方。
“你在看什麼?”芒種問。
采熹看著那個方向,輕聲說:“那裏有我最思念的人。可我們離得太遠了,他不知道我在看他,我在念他。那裏寒冷卻又繁華,皇族的人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行樂,最美好的地方也是最黑暗的地方,鮮血和罪惡讓亡魂在陰影中痛哭。有時候我會用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他不願意帶我去那裏的,原因。”
“奐城?”
“那個地方是一個好的起點,借用皇族的力量可以讓你在雲朔國內做自己想做的事。隻是,永遠都要記住,不能選錯立場。”
芒種一愣,恍然明白了什麼。
“悲合離歡難惜情,朝聞暮明,斷骨紅顏覆白雪。
憂歡喜傷難自忘,今夕明昔,又見枯骨沉青塚。”
采熹低聲唱起歌來,唱著芒種從未聽過的一曲歌,歌聲清婉,揚起從枝頭飄落的花瓣,承載著某種思念,飛向遙遠的北方。
花開在最繁華的時候,可惜等不到將思念寄到的那一天,便凋零了。
次日清晨,陳大公子連夜趕了回來,在確定陳太守安然無恙後,便來造訪芒種。
“昨夜二位沒有受驚吧?”陳大公子問。
“沒有。”芒種略帶禮貌地回道。
陳大公子臉帶歉意地說:“原本請二位來替家母診治,卻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實在對不住。”
“沒有關係,不過公子要我們多久才能去為太守夫人看病?”芒種問。
“這個……”陳大公子的臉上露出猶疑的神色,“恐怕我需要先和父親溝通一下。”
“怎麼——?”芒種有些吃驚,難道為太守夫人診治,還需要經過陳太守的同意?聯想起最初陳大公子請他們來的時候,芒種越來越覺得很可疑,看向陳大公子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懷疑。
陳大公子歎了一口氣,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實不相瞞,自打兩年前母親回來後,父親便把她安置在那間屋中,不準任何人見她,也不準她見任何人,包括我。那段時間父親天天守著母親,一旦有人靠近就變得瘋狂。”
“父親會殺了所有試圖靠近母親的人,正如你那天所見被殺死的下人,就是無意間闖了那間屋子。就連我也被他刺傷了幾次,整個人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變得瘋狂可怕。後來不知從哪裏來的一些黑衣人,幫忙保護母親,然後父親才漸漸出門。”陳大公子無奈道。想到以往一直對自己都很慈愛的父親,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也不明白為什麼。
芒種沉吟了一會兒:“以前怎麼沒聽你提過?”隻怕這聽上去有點不真實的話,也是沒說完或者半真半假。
“這事傳出去我們陳家臉上不太好看,也還請芒種兄弟保密。我們也一度以為父親是精神受了刺激,但是他為官時十分清明,行事正直坦蕩,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瘋癲的症狀。”陳大公子說。
“那你以前找的看病的人呢?”芒種忽然有些疑惑了,陳大公子到底是給自己的母親治病,還是給自己的父親治病?
陳大公子苦笑一聲,道:“膽大的,被殺了;膽小的,逃走了。”
“那等公子挑好時間,不過請盡快,我和小野近日會離開。”
“二位要走了?”陳大公子一愣。
“嗯,我們打算去奐城。”
一連過了幾天,陳大公子也沒有再提起過找時間為太守夫人看病這件事,估計是溝通工作沒做好,他每天留在家裏不知道在忙碌什麼。芒種倒是沒有多急,他對這奇怪的一家來了興趣,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於是托采熹去調查陳太守的過去,因為這件事有太多可疑之處。
瘋瘋癲癲的陳太守,說話隻說一半的陳大公子,從未露麵的太守夫人,還有那個眼睛妖異的丞相。
快到晚飯時間,小野從外麵回來,進了芒種的房間,把一隻信封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