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彼岸(1 / 2)

是十一月的天,還未到立冬之時,大雪忽然就飄起來了,鋪天蓋地地落了一晝夜,終開始停歇。

夜很深了,月亮奇跡般現出身影,宮中皆點上了燈,每個簷廊,每個亭角,精美的六角宮燈,透著昏黃的光線,此時,隻憑添寂寥罷了,皇宮,也許本就如此,世人隻看見它的綺靡軀殼,忘卻了,那些華美下肮髒,殘酷,冰冷,早已麻木掉了的心。隻有這九霄宮,不曾掌燈。

仍有餘雪稀疏地下著,徐徐旋轉著下落,掩了塵灰和地上的一切汙穢,裝裹那些突兀的枝椏,美極!隻是白雪啊,待你融化後,一切又都回到原點。嗬!這是誰的悲哀啊?

似乎是感知了這般美景,積雪覆蓋住的花圃中抽出幾絲豔紅,那速度是極快的,不消片刻,被精美的玉欄圍住的這片花圃,像著起火一般,團團簇簇皆是如血般的色彩,那些花兒舒展開如絲的花瓣,迎著絮雪,如此嬌柔,又如此豔美,卻不見一片綠葉,它們昨日,就都沒入塵土了吧。

“白雪落盡,彼岸花開。”這花,原是每年七月十五日才開。如今,硬是熬到初雪之夜,是對那人的祭奠嗎?

彼岸,開花時,那些豔紅的花瓣舒展開來,如絲,如針,和著瑩瑩絮雪,美得不可方物,獨獨沒有葉;長葉時,那些墨綠的似要滴出水來的寬葉叢叢片片,是這九霄宮中最美的景色,單單,不見花。花葉永不相見,生生相錯。

果真如此,三年過去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每每顛覆季節才開,她的性子,一如往昔般倔強與決絕。以此,就能改變命運了嗎?

一位少婦默然立在花前,一身縵衣,如此單薄地佇立雪中,白雪積在她鬆挽的發上,一枝長簪透著些蕭然。她是美的,妖冶的,隻是此刻,倒像是應了這般雪中美景般稍顯了素淡。

少婦懷中的小孩被凍得哇哇直哭,白淨的小臉上染著紅暈,掛著淚痕,“賦兒,你看這花美嗎?”少婦輕撫孩子的頭。“美…”賦兒顫聲說道。“比母妃更美嗎?”年僅三歲的賦兒揚起淚眼凝視著眼前人,半響未曾吱聲。“乖,那是你的母後。”少婦替他整理好披風,淺笑的嘴角勾出幾分妖嬈。

“娘娘,夜深了,咱們回宮吧。”一個小太監畏畏縮縮地過來請示,九霄宮是宮中禁地,私自闖進,是要誅滅九族的,從前隻聽說是皇後娘娘的寢宮,皇後娘娘駕薨後,這座宮殿就被下了這樣的禁令,原先服侍過皇後娘娘的宮女太監,甚至幾位妃嬪娘娘都被賜死了。今日隨鶄夫人偷進來,心中自然是惶恐的很。

花圃中這從未見過的嬌豔的紅花,一時間吸引住了他的眼球。“這花美嗎?”鶄夫人緩蹲下問道,暖暖的唇息搔著他的脖頸。“美…”那太監顫顫地答道“娘娘比花更美。”誰都知現今皇上自從皇後娘娘駕薨後就一病不起,鶄夫人撫養太子,輔了三年的政,自然需得討她的好。

鶄夫人輕笑起來,眼神掃過一旁立著的一個掌燈婢子,那婢子會意,將賦兒抱了出去。鶄夫人輕拔下發中的長簪,把玩著,淡淡說道:“這花,名彼岸,隻開在冥界,負責接引靈魂,七月十五日許會在人間現一次身,如今世上,隻見這一園。夏季開花,冬天長葉。如今,卻顛覆了季節。彼岸,隻要開過一次花,便會連根一起化作塵泥,萬千花中,隻一株有幸留著根基,隻等來年有人願以心血澆灌,才能重新萌芽,再經曆這一般輪回。用生命來換一朵花,是斷然不會有此癡人的,你…願嗎?”那長簪,柔柔地劃過他的臉頰,抬起他的下巴,他眼中的驚恐,展露無疑,連話也說不出。

不曾有絲毫猶豫,血滴落在雪上,妖嬈地綻放,就是這樣的色彩,彼岸花也是這般的紅,不!要更豔些!鶄夫人淡淡笑了,一滴淚,滑過眼角,唇角的血跡未幹,縵衣沾染了血色,頓時綺美起來。

少婦脖間橘紅色的旋複花印記頓時放出光彩,伴著陣陣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