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信神佛,但是跪在蒲團上合上眼眸,聞著縈繞在鼻間的檀香,也頓然覺得寧神靜氣,似乎埋在心間那團隱隱的怨懟之氣也消散了不少。瞬息間,仿佛一切都能放下一般。
耳邊忽地想起“嗖嗖”聲,再睜眼,溫儀已經在求簽了。搖晃了幾下卦筒,一根竹簽便掉在了地上。簽字,壹拾柒。
拿至偏門,解簽處剛好無人,溫儀將竹簽遞予大師,那人一瞧,從身後抽了一張簽文,方緩緩道:“此乃中平之卦,詩曰:有盒原無劍,勞心弄一場。家中多怪異,一犬吠三羊。不知施主想問什麼?”
“姻緣。”
和尚沒再問話,反倒拿起筆在白紙上書寫起來,兩人都好奇不已,直到將書文拿到手中才真正看清。
“婚姻到日不須尋,何必區區枉用心。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溫儀咬著唇角悶悶地不說話,半晌才默默開口道:“那大師的意思是……”
和尚抬手打斷了溫儀的話:“既然女施主已然明了,就不需貧僧再多說什麼了,有些事若太執著未必是好,不如放下。”
溫玉沒有念過什麼書,自然不懂其間禪意,但也能隱隱猜到,所謂的“放下”,指的應該就是顧辰暄。
從大雄寶殿出來,溫儀平增了幾分火氣,不讓溫玉跟著,溫玉倒圖個自在。沿著小路往後走,香客越發稀少,卻唯獨沒有發現顧辰暄的身影,這會子功夫也不知去了哪裏。
忽聞琴音嫋嫋,不絕如縷,尋聲追去,竟在山間發現一雅居,兀自打量了下門頭,沒想到佛門禁地還有這等居所。
禁不住好奇牽裙悄悄入內,琴音悠揚愈發清晰。石間小路,欠在枯黃的草甸中,偶爾有幾抹新綠冒出頭,格外亮眼,猶能想象,芳菲四月時的迷人景象。
“誰?”
琴音戛然而止,陶醉在其中的溫玉驚得身形一顫,清冽冷漠的嗓音令她一時手足無措。
“我……我路過。”
溫玉支吾道,心口砰砰跳著,良久都沒聽到裏麵的回應,抿了抿唇,大膽地向裏麵張望著。
“你的琴聲真好聽。”
她尷尬地笑了笑,許是太過靜謐,令她些許局促,原以為不會得到任何回應,卻聽裏麵的人回道:“是嗎?”
男子的嗓音煞是清醇,不似顧辰暄般溫厚,也不似溫泰興般冷冽,隻覺淡漠中帶著疏離,聽在耳中卻又不覺半分刻意和刺耳。
琴聲再次響起,幽幽乎,如蝴蝶穿花;揚揚乎,若流水逐魚。溫玉不自覺邁著輕緩的步子,踏入內室。
一道紗簾,遮擋住了外間塵囂,男子在簾後撫琴,麵容朦朧看不真切,倒是滿室的書籍讓人瞠目。
溫玉聽著琴曲,就近拿了一本在手中,是本詩詞集,旁邊竟還配有注釋,字跡飄逸,仿若行雲流水。
溫玉下意識看了男子一眼,揚了揚手中的書,問道:“我可以借來看麼?”
男子專心彈琴,並未作答,直到一曲終了,溫玉正在回味之際,忽聽他低低地一聲輕哼,算是允了。
溫玉眨眨眼,有些意外他竟會答應,心中雀躍,按捺住心中歡喜,又問了句:“我可以常來借書看麼?”
男子在簾後凝眸,直到溫玉以為自己要被拒絕時才聽他淡淡道:“我喜靜,你若是來一人就好,書可以隨你看。”
溫玉訝然地張了張嘴,隻覺萬分幸運,再想說話,隻隱約瞅見男子已轉過身。她乖巧地閉了嘴,兀自捧著書撿了個地方坐下,直到寺裏的鍾聲再次敲響,才驚覺時辰不早,匆匆道了聲謝,便趕緊去尋人了。
跑出雅居,身在山林小路,再回首隻看得到白色院牆,和那滿牆略顯蕭索的爬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