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灰少你自己不知道,你是一隻做過手術的貓。當年把小可憐許配給你,可是你把人家用大嘴巴扇跑了,錯過機會了。現在,你出去是會被嘲笑的,沒可能和任何一隻女貓發生關係。你被排擠了怎麼辦?你撈不著吃喝怎麼辦?更別想五天吃兩個貓罐頭的事,外麵的貓,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貓罐頭是什麼樣子。而且你年紀也不小了,十歲了,人家和你是有代溝的。作為一個零零後,硬要和一零後混在一起,就不怕別人說你為老不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實在是經不起失去你和抱抱的打擊。你們要是有誰跑丟了,我會很難過,我到現在還老夢見三三,你說你們再跑了,我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確實是這樣,我對他倆如此嚴防死守,有時候都覺得自己變態了。就不能大度點兒,放任一下嗎?可的確不行。一想到他倆可能會丟,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失去三三的那些日子,我在小區裏呼喊、尋覓,在黑暗的夜晚蹲守,忍受蚊叮蟲咬,可最後的結果,還是那麼黑暗。
我受不了失去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我哇啦哇啦地在那兒念叨,灰少顯然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便用大腦袋往我手上蹭,各種不好意思和修複關係。我撓他半天,眼見得他的愧疚感消失了,心裏說行了,下次不敢再跳牆了,就站起來,補充說:“再這麼來一回,就取消你們逛花園的項目。”
一般家長嚇唬孩子都這麼說。但他們也知道我不會。
2.
按下葫蘆畫起了瓢。灰少這邊情緒剛恢複正常,抱抱又有了自己的心頭所好。
此貓是一頭白爪白肚子小花狸,這麼說吧,就是一個小號抱抱。
用老楊姐姐的話說,混北七家一帶的小花狸還真不少。比如抱抱,再比如嘎嘎。老楊在街上遛彎兒呢,就被一小花狸跟上了,後來此貓被取名嘎嘎,由一對小夫妻領養了。再後來小夫妻生了寶寶,嘎嘎當了哥。
現在,又冒出一頭來。
頭一次見到這位小花狸,還真是驚心動魄。
那天我正在桌前寫稿子,二位爺在花園裏溜達,突然一聲喊,我抬頭一看,糟了,這回抱抱上了牆頭了。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趕緊叫喚:“抱抱,你給我下來!”
抱抱扭頭看著我,麵無表情,猶猶豫豫。
其實他還是有表情的,那就是一副拜拜了告別了的表情。
當時我腦子裏轉了好幾個辦法,最後決定拿逗貓杆把他引回來。
可是,逗貓杆呢?
想起來了,抱抱喜歡把逗貓杆叼到樓上去。於是我飛也似地衝到樓上,在臥室的門口撿起逗貓杆,再飛也似地衝下來——就這麼十幾二十秒的工夫,抱抱不見了。
絕對是出去了。我照著上次攔住灰少的辦法,跑出單元門,繞到樓房後麵。路上的大爺大媽還好奇地看著我——我手裏還拿著逗貓杆呢。
我看見了他,他正蹲在草坪上,回眸身後的小花園。接著他扭過頭來,也看見了我。
我喊著“抱抱”,蹲下,盡量安撫他,希望他回到我的懷裏來,可是他從我身邊“嗖”地一下跑過去了。
一把沒撈著,抱抱鑽進了草叢,身影一晃,任我再怎麼喊,再怎麼搖晃逗貓杆,也不吭聲了——他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
當時我的大腦裏就一片空白了,站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心裏似乎一下子被掏空的樣子。抱抱要是跑了,我可怎麼辦呢?
回家,換長褲,換鞋——就是把小區挖地三尺,也得把抱抱找出來。
就這麼暈暈的、稀裏糊塗地回到家裏,打開門,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抱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灰少也回屋了,很不理解地看著我:你這是幹啥去了?
一塊石頭落地,我定下神來,確認抱抱在家,然後我就不解了:明明看見他站在牆頭,明明看見他跑進草叢,怎麼他還能在家呢?
想來想去,就是兩種可能:一,抱抱跑了出去,鑽進了草叢,但趁我絕望之際,又繞了個圈子,跑回花園,回到房間,麻溜地躺到沙發上——他消遣我呢;二,站在牆頭上的是另外一隻貓,隻不過他和抱抱長得一模一樣,我認錯了。虛驚一場。
我估算了一下抱抱的膽量(不大)和性情(憨厚),覺得第一種可能性不大,再說他那麼胖,有這麼矯健的身手麼?
但另外一隻狸花貓也不大可能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呢?
不管怎麼說,他倆還都在,這就行了。至於到底怎麼回事,那以後再說吧。
也就幾個星期以後,我就看到了那頭小花狸。那天午後,我和小桃子姐姐在小區裏散步,看見灌木叢中有好幾隻貓在打瞌睡。慢慢接近之後,我就發現了小花狸,怯怯地躲在最裏麵,看到我們,立刻起身,和其他貓一樣,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