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四國北燕、南陳、東宋、西楚相安無事十餘載,華夏十三州倒也稱得上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之色。隻是今年一句在士林流傳甚廣的話一語道破了這盛世隱患,北燕外患,西楚掣肘,南陳無主,東宋士貴,寥寥八字將這四國各自的困境一一道盡,有人稱這八字評出自神秘的餓龍閣,甚至就是那位看似無所不能的白丁先生所說,當然真假無從查究。
北燕、西楚是四國中勢力最強大的二國,兩國的處境也最為相像,兩位國主都在盛年且精明強幹,手下文臣武將也都是一時之傑,可無奈北燕北有金羌、西有卑戎,西楚則是南有蠻夷,北麵世人所稱的劍州,是真正的無主之地,這些年實力愈發強大的卑戎諾是揮鞭南下,北燕好歹有燕州西麵的伏龍亭障擋上一擋,西楚就隻能真刀實槍的上去幹了。
南陳開國皇帝陳興布過世已有五年,南陳仍然沒有立國主,隻因陳興布臨死前的遺詔太過唐突世人——他要將皇位傳給當時不過十六歲的侍酒慕容青麟,這位至今不知是男是女的神秘人物不知道給當世梟雄陳興布灌了什麼迷魂湯,陳興布雖無子女但子侄眾多怎麼著也輪不到你這個外人吧?可先帝的遺詔你又不能不遵從,不然即使你上位也難平眾口不是?所以,南陳的一眾大小官僚就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麟年幼,暫不立。
不是我們不遵守先皇遺訓,而是您的這位繼承人年紀太輕不能服眾,先在基層鍛煉幾年再說吧您,隻等日後時間一長這件事情的熱度過去了再做他算。
所以偏居一偶的南陳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上早已經暗流湧動,要不是身邊那幾位虎視眈眈的鄰居實在是抽不開手,這南陳早就被瓜分的一幹二淨。
世有北佛南道東西儒之說,並不是因為東宋三州有號稱獨占天下讀書種子八鬥的豪氣,也不是四大書院中名頭最大的東林書院在這裏,而是已經深入到金陵最古老的東城牆牆根發黑的泥土中的名士文化。
左羊國最後一位德宗皇帝被困在號稱可守三年固諾金湯的金陵城中,頂不住那些平日裏羽扇綸巾錚錚風骨名士“留城,保人,大浮屠”的勸說,金陵被圍第三日既開成投降,雄赳赳的大晉鐵騎進入金陵城的那一刻德宗皇帝突然大悟,他一手握著最心愛的岫岩玉奩,一手拿著南陽玉卮留下了那句有名的“軒鶴冠猴,名士皆可殺”撞柱而亡。
後大晉無道、天下伐之,將華夏十三州多如牛毛的士族門閥狠狠的蓖了一遍,曾有粗略統計短短七年,東宋三州當時的一等天字號世家豪門十去七八,次一點的世家也消亡過半有餘,但十幾年下來東宋似乎又回到了好清談喜飲寒食的名士時代,那些爆發於東宋初期的新貴努力的通過聯姻、結拜、獻金等各種手段向碩果僅存的大世家靠攏形成了新一輪的士族門閥,繼續在東宋把持著用人和政治命脈,所以東宋不僅是士貴民賤的問題也是士貴皇輕的問題。
北燕西楚兩國之間的商貿稅金比北燕和東宋還要低,世家名門的銳減給那些手握黃白之物又有政治野心的大商賈機會,遵循了上千年的士農工商,大有換了天的架勢,當然最多也就是士商工農,最重商賈的北燕皇帝戚威剛,就曾一手握著大儒藤國本的手一手握著資助北燕重修燕京城牆的商人李千名的手,頗有深意的對現任帝師笑道:“這天下終究還是你們讀書人的天下啊。”
商人李千名唯有陪著幹笑,同樣是修築城牆投機政治,西楚的那位和自己合夥做過生意的錢茂修掉了項上人頭和億萬身家,自己好歹換得了從四品的少府少監,關鍵是眼前的這位大儒滕國本等明年一開春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的遠房侄子後,就是真正的親家關係了,那位年輕人雖然家貧但人長的很精神,又做得一手好文章可以說前途無量,以後論起來誰高攀誰還真不好說。在李千名看來玩政治和自己販綾羅綢緞是一樣的,要低買高賣,要會炒冷灶要會抬一手,當然李千名自認自己最寶貴的品質就是有自知之明,那軍國大事畢竟要比商家買賣複雜的多,咱外行人就少參與內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