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中花落知誰家(1 / 1)

身子緩緩地向後陷入柔軟的皮質椅背中,懶懶地伸長了腿,手指遊移在鼠標上,淩寧漫不經心地關閉掉視窗中層層重疊的耽美網站,又揚起唇角微微地笑起來。真是奇怪呢,象她這樣見到男女都會動心的人,最喜歡看的竟然是男男間的戀情故事。這個世界還真是……混亂啊。

淩寧,某普通家庭中的一個普通女生,天蠍座,乖巧又聽話,屬於在人群中一抓一把還有剩的類型,唯一與眾不同的,是她腦子裏既奇特又古怪亂七八糟的思想。比如說,她會在任何一個無論誰也不敢有絲毫走神的場合光明正大地走神發呆,再比如說,她動過心想過要愛的有很多人,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

熬夜熬到上癮不怕有損美容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可以肯定的是她淩寧就是其中一個,還是那種不知悔改無可救藥了的類型。她剛剛在網絡遊戲裏娶了一個老婆,很天真很率直的女生,毫無理由地撒嬌要東西,卻也可愛得令人不忍責備。她有兩個號,一男一女,結婚係統隻承認異性之間的生死相牽,所以結婚的是男號,但她在結婚之前很嚴肅地告訴了那個女生她的性別。那個女孩子遲疑了一下,打過來一個笑臉說,一個遊戲嘛,何必計較這麼多。所以她留下所有的東西給她頭一次理直氣壯擁有的老婆,刪掉了她們彼此牽連的憑依,名為我心如水的id。

不要問為什麼,隻是突然就想那麼做。

在虛幻的世界裏,終於不再顧忌最愛的父母,終於可以想如何就如何。開始的時候點開圖標的瞬間悸動,重重點下確認刪除的按鈕後的刹那厭倦,都不必再遮掩。因為對著顯示屏反射光亮的鏡片下,變幻的眼神無人看清。

很多個夜晚,她都是這樣在電腦前度過。隻不過這一天比較特殊,因為是她自己的生日。窗外的風很涼而並不刺骨,卷起地上的葉,枯枯幹幹悉悉索索的在地麵上撲了幾撲,摔打淨了浮塵。夜色也並不濃重,月亮在秋末清冷的空氣裏前所未有的明亮,好像也被風吹去了千百年的滄桑,回到了淨如銀盤的年輕時代。手機開著,短信箱裏冷冷地閃爍無數風幹了的祝福。她拍拍窗沿,對著空中的那輪淨月舉起礦泉水瓶,一陣風狠狠地闖入,她的發絲翻飛,連鬢角都張揚地舞動——“生日快樂。”淩寧疲倦地合上眼進入假寐,任自己低低的話語帶著最寂寞的感覺擴散在潤濕的夜露中。

我不想這麼辛苦,但我若不辛苦,總有人會失望。若有來生,我願作風,任性得無人能比,再不要有牽掛。

沉沉墜入黑暗之中,恍惚的,看到一個玉雕也似的孩子,美麗得不似人間應有,如同朦朧夢境,不禁垂涎起他的麵容,如此上天獨寵的產物。突然夢裏的一切模糊消蝕,腦中催眠一般的清越鍾聲響起,令黑暗深沉得似要將人吞噬。什麼什麼什麼……她,不,確切地說現在是他的頭都要裂了,隻是給自己慶祝了個生日啊,怎麼就莫名其妙地到了這個不知所謂的年代,古裝的人們給他一種在玩古典設置的網絡遊戲的感覺,恍然如夢。

相比起來,由女變男的震撼倒不是那麼大了。畢竟經曆了那麼多小說的洗禮,明白這種事情不能抗拒隻能接受,如果冥冥中的命運之母是存在的,也許來到這裏的事實就是她一時興起贈送的禮物。麵對著模模糊糊的銅鏡,看出來自己的外表就是那尊玉像——這令她大大地歎了口氣,紅顏總是禍水,這句話是沒錯的,充當欣賞人的角色自然是愉快無比,可淪落到被人欣賞,就沒有那麼輕鬆了。況且從自己醒來到如今,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隻來看過一次,甚至在知道自己“失憶”之後還悄悄鬆了口氣,其中一定是有著緣故。可惜如今身處鬥室行同軟禁,隻好走一步算一步盡量小心了。淩寧的眼瞳是幽幽淺淺的紫色,在鏡中緩緩轉為純黑——這一世沒有了那麼多的牽絆,這一世我做遊戲中隻有一次機會的玩家,這一世,我隻要自由自在。

淩寧的名字,浸在前世今生間的忘川水中漸漸化去無痕,他如今的身份,是朝中左仆射林寒嶺的三子——林語淩,盡管他並不情願承擔這個在琉華朝中以美麗卻懦弱無用著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