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在霧繚山呆了些許時日，平安和李氏夫婦相處甚歡，看著她如今生活無憂，心中安慰，想必張伯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隨意走在寨中，看著寨中人父慈母孝，幼有所養，老有所依，人人自耕自足。難免想起皇都中的爾虞我詐，不甚心寒。
“你看那個姑娘……”
“怎麼了？”
“據說是前些日子大當家救下來的，好像是從皇都裏出來的……”
“當真？！……”
經過的兩個婦人輕聲的說著什麼，看著她們有些異樣的目光，我心中也知曉了幾分，隻當不曾聽見，匆匆離開。
回去的時候看到尹凡心正從一戶農家裏出來，穿著樸素的婦人不住地言謝，可她隻是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婦人懷中孩子的頭。
在修養期間見過尹凡心幾麵，總是素潔的衣裳，性子溫順隨和，經她之手，就是手臂上的傷痕也恢複地看不出痕跡。聽何婆婆說尹凡心是三年前來的霧繚山，當時寨中人正傳著一種怪病，尹凡心醫術高明，幸是她的出現才解了當時的危機。之後便以霧繚山位居，懸壺濟世，故而成了這一帶人人敬慕的女神醫。
想起那時尹凡心所說的醫者仁心，心中也不禁欽佩，比起像我這樣不明來曆的皇都中人，尹凡心才是給予寨中人平和和安心的存在。
坐在霧繚山的後山上，天氣雖涼，卻可以看到滿山的桃樹透著花苞，遠處是隔著彌蒙的皇都，確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地方。
“怎麼一個人在這裏？”蔚遲不知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裏的，隨意地在我身旁坐下，“這裏很美。”我漫不經心地感歎了一句。
“那不假。若是等桃花開盛了，才是真的美不勝收。”他一副怡然的模樣，清風微拂，他閉著眼睛像是在嗅著這滿山的氣息。
“你不問我為什麼從皇都裏跑出來嗎？”
“你若是願說，我自是願意聽的。你若是不想說，我問又有何用。”
“倒是你說的在理了。”我微微一笑，看著那個遙不可及的皇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自言自語地喃喃，“那樣的地方，我不會再回去了。”
隻覺一股暖意，一件鑲毛披風已落在肩上，“在這裏，你隻是瀾川。”蔚遲認真地看我，眼神複雜，卻又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將目光看向別處，“這裏不會有外人來打擾，隻要你願意，可以一直留在這裏。”
“……不必了。”我頓了頓，起身看著腳下時聚時散的雲霧，“平安已有了去處，我的傷也已經痊愈了，實在不該再留在霧繚山打擾了，這些日子多謝你的收留和照顧，今日便向你辭行吧。”
蔚遲背對著我，許久才問道，“你要去哪裏？”
“我……”我淡淡笑了笑，“自有可去之處……”
“可去之處？哪裏還有什麼可去之處……”我一怔，抬頭看著蔚遲長眉微蹙，“若不是走投無路，你怎麼會留在張伯家，又怎麼會來這霧繚山，這裏不是皇都，若是無人保護，那日你所遇之事隨時可能發生，”說著說著盡是不滿的口吻，“瀾川，你要倔強到什麼時候……”
“是，我倔強，瀾川就算真的無處可去，又與大當家何幹？”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是因為被蔚遲言中後心有不甘，還是頭腦發熱的一時惱怒，但是看著蔚遲眼中陡轉的落寞，我便立即懊悔了，“對不住，是我口不擇言把話說重了，你的救命之恩，瀾川沒齒難忘……”
“……沒齒難忘……”蔚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不知是對我說還是自言自語。
“蔚遲，我……”
“我還有事，外麵涼，你也早些回房休息吧。”他似乎有意打斷我的話，我就這麼看著他離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站在原地，雲霧漸濃，皇都愈發看不清楚。我忍不住自嘲地笑起來，是啊，我哪裏還有什麼可去之處……我在倔強些什麼，又在堅持些什麼。
離開皇都後，其實幾乎每夜都會夢見景容，夢見他在白茶花下向我伸出手，他說他願意帶我離開，他說他隻要我……可是醒來的時候，屋子裏空蕩蕩的，僅有的幾分清醒也不過是為了把夢境敲得支離破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