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晴天朗日的10月裏,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你的散文新篇《懂得感謝》。在文章裏,你用你那慣有的清靈口吻,講述了病中所體驗到的親情和友情。有一段話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你說:平時還沒覺得,直到病中,才知道天南地北的,還有這麼多關心自己的朋友。

是的,我們都是你的朋友——從心底裏喜歡你。從年齡上講,你比我大l0歲,你是“文革”前的老大學生;可是在我的感覺中,你就像同年齡的姐妹一樣,可同歡笑,可同悲歌。其實你“出道”很早,80年代中期就已經越過秦嶺,走向全國,散文界投有不知道陝西的靈秀女子李佩芝的。從l985年起,我做《光明日報》散文編輯開始,你就與劉成章、和穀一起,成為我在陝西的三大作者,後來叉加上了年輕的朱鴻。這十幾年來,你寫來不少,每次見到你那謄寫得整整齊齊的文稿,還有那惜墨如金的、潦草欲飛的短箋,我就從心裏好笑,想著你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直生埋怨。可是下次米信“檢討”,你也還是這般散漫,你說:“原諒佩芝.我就是這麼個散散淡淡的人。”

“散散淡淡”,的確很能概括你的為人,也正是你文章的風格。你的文章,清靈,活潑,率真,兼夾著或多或少的散漫,它們是從你那山泉般暢流的心裏直奔而出的,沒有汙染,沒有矯飾,沒有炒作,沒有裝模作樣。我也喜歡你的做文態度,有感受才寫,有真情才寫,有要說的話非說出來不可才寫,而絕小是為了名譽、利益、排位的需要強迫自己玩命地“擠”。所以你寫得不算多,隻給我們留下了三四本散文集《失落的仙邸》、《別是滋味》、《今晚入夢》等。可是你去得真光彩,你的最後一批散文,在化療的巨大折磨期間寫下的文字,陡然上升了別一境界,成為你生命中的最後璀璨,讓人刮目相看。你給我們大家永遠地留下了你的從容,你的微笑,你的美陰的身姿!

廠習當然,生活並不總是鮮花、美灑、清風、白雲人心也並不都是金子。所以你也必然地有著煩惱,會遇到沼澤和暗礁。

在當今文壇,一些名利之徒穿梭叫賣期間,賭咒發誓地推銷自己,真正的名作家反而被擠到寂寞的角落。陝西的商品經濟一直不發達,因而在文學這條路上掙紮的人依然很多。人多多,難免要發生擁擠,難免有人要爭道搶行,對此,我們曾交換過這樣一個觀點:誰喜歡出名,誰一心熱愛獎牌和獎金,統統任他們拿了去,隻要能給我們留下一個安寧的空間。

可是這當然是一廂情願。如你佩芝,這麼不思名利的女人,也還是會遇到明槍暗箭。聽說你有一段時間悶悶的,心情很小愉快.竟至來問我:“我還能不能繼續寫下去?”那是在晟熱鬧的“陝軍東征”期間,陝西作家裏麵,連一些陌生人也爭著把他們的作品、評論、采訪記等等,寄來了很多。而你,我們這麼好的朋友,除了作品,卻連書訊都沒有寄來過一個,更不曾提過一句幫你名利一把的話。所以,當麵對著你的問題時,我感到了你沉甸甸的心。

這是我們交往的十多年韶光中,惟.看到的你的沉重。而通常,你總是盡情多笑,大聲唱歇,酣暢淋漓地寫作。你總是把不愉快排遣到不為人知的角落,獨自默默地消解著。你是太好強、太自尊了,君小見外表細皮嫩肉的你,內罩是生就了一副鋼筋鐵骨!

團主纛謄羹霧裹莖:烹囂,囂黧囂思念著你的音容笑貌。

我嗚咽著怨你,在大限到來之際,也不肯通報一聲,沒能最後送送你。老劉說,她就連我們也沒通知,就獨自悄然走了。聽說在最後一個禮拜,她自己已經知道即將離索,沒提出任何要求,隻求走得瀟灑些。

那麼,佩芝,“質本潔來還潔去”,你走好!

1996年8月17日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