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那天本來就是個陰天,陰翳壓在窗前令人悶卜心頭。餘樹森教授的夫人杜雪琪女士突然來電。人未語,咽先聞,欲人垂淚。我剮要安慰她幾句,不料她卻出語驚人,令我愣在那裏,欲說還休。

原來按政策規定.餘樹森教授身後的全部補助費,隻有2000多元。他遺下了一對女兒。今後隻有靠杜雪琪自己一人拉4扯了。

杜雪琪是北京某醫院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月工資僅離去的,就在入院的那天,你還強撐著病體給學生上完最後一節課。在你昏迷的前夜,你還在關注著正在召開的第八屆人代會……

黨真是又失去了一位她最優秀的兒子!

作為朋友,作為同事,作為同誌,作為學生,人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北大中文係主任孫玉石教授表示:“再困難,係裏也要把餘樹森的兩個女兒拉扯成人。”其他敞舊新知,也紛紛伸來援助之手。這對於悲痛中的杜雪琪,當然是絕大的安慰。但是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始終在她心頭盤旋不去:

“老餘幹了一輩子,這就是他的價值嗎?”

這顯然是杜雪琪的激憤之言。然而,其中所引人深思的內蘊,畢竟再不應該搖頭歎息幾聲就算完事了。據說北京大學的博士生、研究生們寒如徹,堅決不欲留校執教,而是“起碼先掙夠了自己的醫療費再說”。人心若此,徒奈其何?

餘樹森教授,你說呢?

1993年5月13日

為君歌一曲

徹大悟的人生選擇。隻是,我苦苦思索著,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在我看來,你活得那麼有價值,有光彩,那麼令人羨慕。首先,你有那麼多愛你的朋友。凡與你交往過的人,無論是隻談過一次話,還是相識多年,相處日深,從他們一中中流淌出柬的,全足對你的好感與敬重。點兒也不誇張地說,在我走過的所有文人圈子裏,凡我昕到的,都是“吳方是個好人”的斷語,從襤有一個“不”字。年長的把你視做一個穩健的忘年交,年輕的把你敬為可靠的兄長,誰心裏有什麼過小去的“結”,都很願意向你傾訴。你呢,誠懇地聽著.真地憂慮著,最後娓娓道出你的看法。你本是個很內向的人,不愛多說話,不喜歡顯山露水,但卻很願意向朋友敞開心扉,我初次見你就因此而留下了深刻印象。那還是1986年,我剛做文化記者不久,去參加一個作品研討會,與會的全是著名青年評論家,我感到了孤獨。這時,你來到我身邊,像老大哥一樣,給我講起你的經曆,你的文學觀念、你對人生的看法,有些話相當坦誠,令我受到很大的感動,從此就引你為知己。可是悔不應當的是,我總是把你定為老大哥,因而幫助你極少,向你索取得極多——比如隻要我的副刊一缺少好稿子。就會想起向你伸手。你從沒旦絕過,每一次還都是騎車送到我家裏。就連那年你不願意在我們報紙上露麵.也還是化了名送來一篇。你沒多說什麼,但我明白,你是寧肯為難自己也不肯為難別人,你就是這種好人。吳方兄,我就不明白:好人為什麼沒有好命?像你,不僅是好人,還更是一位出色的學者、作家、評論家。你的才學甚至與你的年齡不相匹配。占今中外,你讀了多少書,寫下多少心得體會,而又化成你精妙的文章,在年輕一代學者和作家中,沒有幾人可以相提並論;就連不少老人也為你折服,稱你正是這樣,文章於你,是這世界、這人生最神聖的事業,你從不敢有絲毫輕慢,那種“嘩嘩”地兌水,四處去掙稿費的做法,於你是想也不敢想,絕對不可以網開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