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這種雪它們不是無聲的,而是像北風樣“嗚嗚嗚”吼叫著;不是一層一層地鋪灑著,是一丈一丈地竄躍著;不是冰涼刺骨的,而是灼熱燙人的;不是“回眸笑百媚生”的趙飛燕、王昭君、楊玉環,而是從金戈鐵馬中廝殺而來的花木蘭、穆桂英、秋瑾女俠。它們分明不足傳統意義上的白雪了,而演變成為具有現代內涵的白色火焰,平地三千丈,熊熊燃燒著,衝犬伸舞著強勁有力的手臂……大街上空無一人。秋真的完結了!1995年12月3日1995年12月l0日初稿體驗自卑團會喜妻種情神“咱卑”我相信它對我們鏟個人都如僅依書麵語的解釋,自卑好像並不如我們想象的那麼嚴重。《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隻是說它:“輕視自己,認為無法趕上別人。”如果僅此而已,那麼不趕也就不趕.人生本有詐多無奈的事情,比如,你能成天和大款們鬥金比銀嗎?
可問題顯然並不是這麼回事。在我們內心的理解裏,自卑好像是一種特別被人不齒、特別要不得的毛病。它意味著卑瑣、醜陋、陰狹、怯懦、冷漠、仇恨、被人看小起、做了人下人等等,等等。總之,一個人若被別人看卅了他的自卑,那麼就好比看到了他最見不得人的隱私。從此他就不好再做人了似的。我卻不怕向世界袒露我的自卑。同平生共有兩次刻骨銘心的自卑。剴一次足在二十年前的“文革”時代,我身為“黑五類子女”,淪為“賤民”。當時,我的精神是被徹底壓垮了,不用說別人鄙視我就連自己都鄙視自己,動不動就虔誠地“在靈魂深處爆發革命”。那種深人到骨髓裏的自卑感,給我造成了終生磨滅不掉的傷痕。但同時,它也給予丁我堅強的反彈力,在以後痛定思痛的日子裏,我覺得自己是成熟起來了,心想,今生今世這一輩子,我大概是不會再掉人自卑的泥淖之中了。沒想到生活的大波大瀾,又一次將我淹沒了。
如果說當年我是跌在泥淖裏,那麼今天,我則是掉進了個黑洞。黑不見天日,深不見底。我大聲地呼救,沒有人來救援我。我拚命地自救,卻不能自拔.越陷越深。有一種被世界拋棄了的絕望感!
起因其實很簡單,說柬難以置信,是為了房子——到現在已經“參加革命”四年的我,居然還沒能混上一問住房。住房的絕對重要性,對於我們人類來說,毋庸贅言。沒有房子住,我們作為人的概念,都小完整。有一天,我去一家理發店燙頭發,理發師是一位三十出頭的小夥子。當他聽說單位到現在還沒分給我一問住房,競用那麼輕蔑的口氣說:
“那你還幹什麼呀?”
我過去曾當過8年工人,因此熟悉工人的語言。我知道他輕蔑的“它”,當然是指我的單位,可是同時,也不無輕蔑我的成分。他的意思有兩層:一是你們單位那麼大,怎麼窮到這份上?二是你肯定也是無能之輩,不然怎麼也不至於如此。
那一刻,我窘迫得無以回答,隻有打腫臉充胖子地自嘲。口氣雖然盡量調侃,盡量自圓其說,以避免麵子上下不來,可是我的心卻“嗵”地沉到自卑的海底,再也沒有力量浮起來。岡雨果說:“經海洋吏大的是人的心理活動。”我卻已然體驗劍到:即使人的心理活動的疆域冉寬闊、再無際無涯,也載不動我的心思了!我開始追問人所謂大寫的人——的生存權利。
我還想要把世界、社會、人生追問個一清二楚。
在此以前,我是老老實實,不敢想,不敢問,不敢說,不敢動。隻會不停地檢查自己。不停地鬥私批修,不停地搓洗自己的靈魂,就好像那是一塊怎麼洗也不洗不幹淨的舊抹布。一事當前,幹好了,功勞歸於黨歸丁人民歸於組織也就是歸於上級領導,這一點兒也沒的說,是我自已心甘情願;幹壞了,責任永遠在我,是我做得不好,這也沒的說,也是我心甘情願。至於享受、榮譽、待遇、職稱、房子等等.不敢存私心雜念,應該讓給更用難的同誌,大公無私,舍己為人,助人為樂嘛。好,好嘛,好極了!當然就應該是這樣的。年輕人嘛,黨團員嘛,應該經得起考驗。應該追求進步。應該向英雄人物學習。應該落實到行動上。希望你繼續努力!肩膀上,老有人這樣殷切地拍著。好多年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