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蘇門山之前，泠兮特地回了洛陽的竹林一趟，那裏還埋著她的一壇酒，如果再不挖出來，怕是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在天還黑暗之時悄悄溜進竹林，隻是當時埋的時候太過隨意，找到埋酒的那棵樹，費了點時間，將酒挖出來之時，天際已露出了魚肚白，本想悄無聲息地離開，卻沒想到，在離開之時，與來到竹林的曹璺，正對地碰了個麵。
泠兮與曹璺自然是不可能與兩個兩個多年不見的好友一樣，笑著坐下來喝杯茶談會天的。事實上，曹璺在見到泠兮的一瞬間便有了怒色，正要開聲驅趕她走時，泠兮突然搖晃手裏的酒壇子，討好地問道：“要不要喝一杯？”
於是二人就避開嵇康的兩個兒女，在竹林席地而坐地裏喝上酒了，事實上是泠兮給曹璺斟酒，她自己倒是一杯也沒碰。曹璺慢慢飲下一杯，奇怪的味道進入喉嚨，滑入胃裏，難喝得令人反胃，但她卻皺著眉強壓了下去。泠兮瞧著曹璺難看的臉色，遞過去一杯水，關懷地問道：“怎麼了，可是很難喝？”
“很難喝。”曹璺飲下水看了泠兮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很苦，很鹹，很像眼淚的味道。”
泠兮呼吸一頓，過會兒又若無其事地笑道：“酒哪裏會有眼淚之味，公主你嚐錯了吧。”
“大概吧。”曹璺也不爭辯，她站起身，背對著泠兮麵無表情地說道：“你走吧。”
“那泠兮就告辭了。”
泠兮走後很久，曹璺才轉回身，視線又回到地上，那裏還擺著兩個杯子，一瓶酒，一壺水。她拎起那瓶酒，湊近鼻尖聞了聞，她突然啟唇張開了一個悲憫的微笑，然後手往後一揚，酒瓶子倒在地上，酒液汩汩流出，滲進了土裏。
買了一輛牛車，泠兮騎著它一路走走看看，在綠柳紅花處，尋常酒巷間，到處留下影子。期間路過了山陽，她特意去了一趟竹林，欲與嵇康道一聲離別，不料卻落了空，竹林一個人都沒有。望著空蕩蕩的房子，她聳聳肩，也不在意，牽著牛往回走。
越靠近輝縣，蘇門山的模樣就越在眼前清晰。拉緊控牛的韁繩，強行讓牛停下步子，泠兮跳下牛，走上前幾步，避開頂頭的樹葉，讓視線更加清楚。仰望著闊別了十年的山，百感交集，泠兮眼裏突然就有了酸澀之感。
叟，我回來了。
“意遙？”
身後有人喚她，聲音熟悉得宛如在夢中一般，泠兮不敢相信地緩緩轉過身去，竟然真的是??????“叔夜。”
來人衣著簡樸，依舊氣質清雅脫俗，即使不修邊幅，也難掩龍章鳳姿之容，他就在不遠處，溫柔地對著她在笑。
“竟然真是你。”泠兮驚喜地跑過去，不敢相信地在嵇康身上摸來摸去，好像在確認一樣，嵇康也好笑地任由她胡來，聽著她不可思議的驚歎聲。“在這裏見到你，好像在夢中。”
略重的力道敲了下泠兮的腦門，她吃痛地捂著自己的腦門，怨恨地瞪著嵇康。“做什麼？”
“這樣就不是在夢中了。”嵇康揉揉泠兮的發笑道。
“叔夜，你怎麼會在這啊。”泠兮還是不敢相信，居然會在這裏見到嵇康。自己去山陽都沒有見到他。
嵇康看了泠兮一眼，然後拿起行囊裏的水筒喝了口水，淡淡說道：“我要去蘇門山。”
泠兮此時無比慶幸自己當初買了架牛車，而且還特意挑了條近路回來。她心裏暗爽不已，偏偏臉上還裝作正經的樣子問道：“長路漫漫兮，吾可同行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