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眨眼的其實根本就不是鳳飲醴,而是夏侯軍。
夏侯軍之所以會眨眼,是因為他看到了一道紅黃錯雜的光芒,在鳳飲醴的身上亮起,那樣的光芒,就像是一團火焰,在躍動。
光芒太過強盛,強盛得讓夏侯軍覺得眼睛有些疼痛,有些幹澀。所以他想眨一眨眼,因為他確信,自己的一劍,足以擊殺鳳飲醴。
哪怕是眨一眨眼,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他的眼皮剛剛動了動,劍就已經到了鳳飲醴的咽喉之前。
氣浪灼熱,翻滾著衝擊著鳳飲醴的衣袍,使得她衣物中不耐火的部分躍出了一點火星,但是卻還沒有來得及開始燃燒。
鳳飲醴的神色依然沉靜,沒有絲毫的動搖。
鳳飲醴之所以麵色沉靜,不是因為她有把握才這樣做,而是因為她沒有把握才這樣做。
鳳飲醴清楚自己的實力,她知道自己不會是夏侯軍的對手,無論怎麼做都不會是。
她的法器和道具什麼的,都被她留在了鳳鳴山莊,她沒有任何的依恃,她隻能默默地承受了這一劍。
在這一刻,鳳飲醴突然覺得死亡其實沒有那麼可怕,因為死亡之後,不用再去看世人醜惡的嘴臉,自己也不會有一天,像楚風那樣,被世俗逼成一個瘋子。
所以,現在這樣,能夠自問一生無愧地死去,也不算是什麼壞事。
唯一的壞事,大概就是自己才活了十四年,還有幾天才到十五歲。
自己可真是短命。
鳳飲醴有些自嘲地想。
不過鳳飲醴並沒有畏懼,她依然沉著地看著那口卷起了火焰風暴的劍,她想看著那口劍是如何貫穿了自己的咽喉的,自己的血液是如何濺射而出,將天空,將草地,染得透紅的。
自己活著的時候,因為鳳鳴山莊的承繼問題不曾盡情地展現自己作為女兒家的美,那麼至少在死去的時候,要死得有美感一些吧。
鳳飲醴想笑,卻笑不出聲來,因為一股灼熱感已經封死了她的咽喉,像是有什麼熱流,從體內陡然升起,在一刹那之間,遊走遍了她的四肢百骸,使得她倍感溫暖。
但是這股熱流很快就衝進了她的鼻腔,衝進了她的眼中,化為了液體,順著她的麵頰流淌而下。
液體被炎浪迅速地蒸發為了氣體,一縷縷輕煙嫋嫋而上。
朦朧的印象中,鳳飲醴好像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想起了大哥,想起了父親。
鳳飲醴突然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更多的眷戀,更多的不舍。
她覺得自己剛才不做抵抗,甚至連逃跑都不嚐試,真的是一個愚蠢至極的決定。
父親,可還在等著自己回去啊。
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這裏,這樣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鳳飲醴想要躲閃,但是那口劍,裹挾著一匹紅練,已經充滿了她的視線。
她仿佛看到了一具失去頭顱的軀體,緩緩地栽倒在地,斷裂處卻沒有鮮血噴出,隻有燒焦的血肉,和被蒸發出的煙氣。
鳳飲醴默默地歎了口氣,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夏侯軍收劍,看著地上躺著的鳳飲醴的屍體,和飛出滾落在遠處的鳳飲醴的頭顱,也歎了一口氣。
“何必呢?”夏侯軍滿是惋惜地道,對於無法享受到這正當最美年紀的少女的惋惜。
夏侯軍的惋惜充滿了真心實意,讓人很難說他是虛偽造作。
但是這樣的真心實意,的確讓人感到惡心和煩躁。
夏侯軍看了看天空,然後他把鳳飲醴的身體和頭顱收攏到了一起,剛準備毀屍滅跡卻察覺到了身後有人正在靠近。
夏侯軍不願意做出更多的動作引起懷疑,隻能狠狠一咬牙,將鳳飲醴的屍體扔進了密林之中——反正這一片都是他在負責,應該沒有人會搜尋到這裏來。
就算有人搜尋到這裏來了,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就算有人再懷疑他,自然也有人幫他打圓場。
更何況,他隻要有機會,就會到這裏來毀屍滅跡。
夏侯軍做完這一切,深呼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緩慢地轉身,便看到了撥開密林的廖徂。。
廖徂看向了夏侯軍的身後,滿是狐疑地道:“少莊主呢?”
夏侯軍笑道:“少莊主說由他親自回報幾位長老,他已經先走了,讓我帶領大家在這附近搜查,賊人應該還在這附近。”
夏侯軍的話沒有什麼破綻,所以廖徂與幾位同行自然也沒有什麼懷疑,點了點頭,便在夏侯軍的率領下開始沿著鳳飲醴來的方向,進行搜尋。
隻有夏侯軍,在離開前的那一刹那,回頭看向林間,神色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