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修滿意地聽著她的抽氣聲,一言不發,慢條斯理地扭著白色襯衫鈕扣,一粒粒地,嘴角擎著一絲得意的笑,不過,她看不到。
她咬著牙才勉強坐起,雙眸怨恨地瞪著那道背影,他一言不發地站在那,打上了領帶,隨即就要離開——
唐淺央再也忍不住,抓起他的枕頭,朝著他的位置砸去,可惜,枕頭還沒碰到他,就被他輕易地伸手接住。麵無表情的裴亦修一手捉著枕頭,轉身,睇了坐在床`上,一臉憤怒的她一眼,輕輕地將枕頭朝床`上一丟。
隨即,一言不發地朝著門口走去。
唐淺央看著那一身冷酷,不屑跟他說一個字的大冰山,心裏一陣酸澀,也更加氣憤,她終於忍不住,全身像是充滿了力量般,衝下了床。
“噗通——”
“啊——”
雙`腿居然發軟地沒撐住,整個人直直地跌坐在了地上,還發出一記沉悶的聲響!唐淺央驚呼一聲,隻見裴亦修迅速地轉身,臉上的焦急神色取代了冷漠。
看著她跌坐在地上,並無大礙,他微微挑眉,抑製著上前的衝動。
可能是最近體質比較弱,縱`欲過度之後,她的身子居然這麼虛,下床時雙`腿發軟,所以,摔倒。
唐淺央心裏氣憤得很,雙眸怨恨地瞪視著他,“裴亦修!你無恥!”,所有的氣憤,不滿,心酸,化作咬牙啟齒的咒罵,唐淺央吼完,一手扶著床沿,快速地衝上前,在他轉身時,拽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她開始對著他的背影,拳打腳踢起來!
“無恥!你除了在床`上教訓我,你還會怎樣!變`態!”,瘋了般地嘶吼,頭痛欲裂,即使全身沒力氣,都使勁地對他踢打,可他冰冷的像是千年冰山一樣,一動不動,由她踢打。
裴亦修一動不動,由著她發泄,漸漸地,她是真的一點點力氣都沒有了,全身如泄`了氣的皮球又要滑下,她雙臂無力地抱著他的腰,緊緊地抱著,臉頰貼上了他的背,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心酸難忍。
裴亦修感覺到她的示弱,心裏柔軟了幾分,背對著她,閉著眼,暗暗地吸氣。
兩人都在沉默著,房間內一片寂靜,可以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呼吸,她閉著眼,臉頰貼著他的背,淚水緩緩地滑落。
此刻,她切切實實地抱著他了,但他的心,又在哪?
“時間不早了。”,許久,他開口,平靜地說道,這話在提醒她,該上班了。
唐淺央回神,募得鬆開他的腰,轉身,背對著他擦了擦眼淚,快速地跑去了衛生間。裴亦修淡漠地看了眼她的身影,出了臥室。
一次次地懷疑,解釋,和好,然後又懷疑。他累,也拉不下臉再跟她解釋。那對他來說,是尊嚴被她的踐踏!他裴亦修雖然出身卑微,但不是個犯賤的人!
早餐,他做的,兩人麵對麵,一言不發地吃著。
他先於她離席,走到向南的窗口邊,掏出手機在打電話。裴亦修這人無論和誰打電話,無論在場的是誰,都會避開,去無人的角落裏打。之於他,這是一種習慣,也是對對方,對他人的尊重。
但,今天沒有,他當著不遠處餐桌邊的唐淺央,撥了個電話出去,像是故意的。
柯羽茜接到裴亦修的電話時,還賴在床`上,早上剛要下床時,心髒`病突然發作,吃了藥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緩過來,看著裴亦修的來電,猶豫了下,才接起。
“亦修哥——”,她坐起身,有些懶散地開口,盡量讓自己保持自然,不讓他發覺。說話間,柯羽茜看著自己的手,那指甲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
“茜茜,我剛從英國回來,最近怎樣?”,裴亦修開口,柔聲地說道。他的話傳進唐淺央的耳裏,拿著筷子的手一抖,心口一陣刺痛,整個都僵硬了。
隻聽裴亦修又說——
“你這兩天抽個空來洛川做個全麵的檢查,一定要來,知道嗎?”,裴亦修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命令。
“為什麼啊?我好好的啊——”,柯羽茜有些心虛,明明這一個月,心絞痛的次數越來越多,藥量也加大了,她感覺自己隨時就可能……
“隻是例行體檢,聽話,這兩天就過來。”,裴亦修柔聲道。
他的話在她聽來,就是低聲細語的誘哄,唐淺央心酸得很,吃味地低著頭喝著粥。
裴亦修掛了電話後,看了眼低垂著頭在吃飯的小女人,他剛剛就是故意的,帶著一絲小小的報複,同時,也是想告訴她,他跟茜茜能當著她的麵打電話,並沒有什麼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她還要怎樣誤會?!
在他走近時,她已經起身,進了趟臥室,拿了包和車鑰匙,出來,裴亦修在玄關口穿西服外套,唐淺央上前換了雙皮鞋,隨即,直接走去了門口。
她先於他出了門,好像沒有要跟他一起去上班的意思。
兩人沉默地站在電梯裏,誰也沒開口說一句話,出門時,被人群衝散開。他們各自開著各自的車,去了醫院。
***
裴亦修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邵明、李晨這一個月來的表現。
彼時,邵明、李晨緊張地站在裴亦修的辦公桌前,今天的他看起來很冷,心情很不好的樣子,難不成是跟師母吵架了?其實,裴亦修沒結婚前都是這副模樣,除了對病患,就沒見他笑過,不過,結婚後,明顯好了很多,可今天……
他們兩人這一月參加過七次急診,做過六個小手術,其中還有一個醫療事故。
這對於一向追求完美,對病人生命敬畏的裴亦修來說,顯然是無法容忍的。他仔細地看著那份醫療事故,他們二人所做的檢查報告。
李晨和邵明麵麵相覷,心裏緊張不已。
裴亦修看完報告,抬首,那張俊酷的冰山臉上像是冰凍了一層寒冰!
“心電圖開單時間竟然晚過心電圖報告出來的時間近五個小時!李晨,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嗎?!”,裴亦修厲聲道,從沒對他們發這麼大的火。
“師父……這種事情,正常得很……”,李晨抖著膽子說道,平時住院病人拍心電圖都是先去照,後開單子的。
“啪!”,裴亦修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一臉森寒地瞪視著他,“誰告訴你正常的?!我平時是這麼教你們的嗎?!”。
“師父,不是——”,邵明開口。
“這次是打官司的時候,被控方律師揪出來了,要是平時,根本就沒人知道!”,李晨這時開口,反駁道。
隻見裴亦修的臉色更加森寒,正要發火,被他狠狠地抑製住,“你們對生命有著敬畏感嗎?你們以為這是小事,但從沒想過,也許就這麼點小小的紕漏,就能害死一條人命?!”,裴亦修沉聲道。
“你們知道為什麼有很多學生來醫院幾年就不想做了嗎?”,裴亦修的語氣緩了緩,又問道。
他們搖頭。
“我有很多學生,他們的技術可能是一流的,他們的智商可能是卓越地,可是,他們就差那麼一點點東西,半路逃走了。”,裴亦修又說道,“你們知道那一點點東西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