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答應你。”
在沉默了好久之後,阿和丟下這麼一句話,回到房間。看著沉睡中的星星,從身後抱緊那個孩子。
那一夜,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他想了很多。
五年前,自己在火車上和莫小茜相遇,她明明滿懷心事的樣子,卻還是用治愈係的目光凝望他。他記得她伸出右手,說:“很高興認識你阿和,我們順路。相約雲南,朋友。”於是他們一起前往那個花朵盛開的城市,帶著星星,各自帶著被愛情或者婚姻挫傷的心。
後來,星星在夜晚吵著要媽媽,怎麼也不願意乖乖睡覺。在雲南,阿和舉目無親,一個人租了房子,在努力哄著星星睡著之後,一個人坐在窗前。他喝一杯濃茶,不想讓自己睡著。星星明明就是酣睡的樣子,可是他夢裏麵也在發出呼喚媽媽的囈語,阿和突然意識到隻身一人帶著孩子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他很少表現出自己的無助,身為一個男人,他一直都表現得勇敢而果斷。
跟妻子提出離婚也是,帶著星星來雲南也是。
睡夢中的孩子在黑暗的地方喊著:“媽媽……”可不會有媽媽來擁抱他。
阿和在夜深的時候,走出家。他知道阿熙在星光工作,這是他在雲南唯一認識的朋友。他找到阿熙,誠懇地、卑微地請求她幫忙照顧星星。
當時的莫小茜正住在星光的員工宿舍裏,她告訴阿和:“我也是媽媽一個人帶大的,我知道單親家庭的痛苦。會被欺淩,會感到缺乏愛和關懷。家庭的圓滿對每一個孩子來說都非常重要,我願意照顧星星。”
從此以後,星星一直纏著莫小茜叫媽媽。
沒有人能夠改變這個稱呼,孩子隻是在尋找自己的母親,出於本能的。或者說,孩子隻是在尋找寄托某種缺失情感的載體。
莫小茜在去往雲南之前,萬分痛苦地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在她的眼裏,星星就是老天對她的補償。星星粘她,甜甜地喊她媽媽。她愛星星,就像愛著自己死去的孩子。
阿和對莫小茜說,是妻子對他提出離婚。
莫小茜對阿和說,她媽媽還活著,在南京,自己每年都要回去看她。
他們各自對對方有所隱瞞、有所依賴。因為一個孩子,他們一起生活著,和諧而美好。可他們自己心裏都清楚,這種和諧早晚會被打破,因為——這是假象。
周末,星光酒吧。
相約好的兩個人,並沒有在八點準時碰麵。那個叫做Zeus的中年男子,遲遲沒有出現。莫小茜心不在焉地工作著,心想,如果等到九點下班Zeus還沒有來,自己該怎麼辦呢。
“你在發什麼呆?那桌客人指定要你調的酒,快點。”有服務生這樣提醒著她。
“哦,知道了。”
莫小茜打起精神來,並沒有過多地遐想。專注於手上的工作,熟練又帥氣的調酒動作迎來無數無聲訴說著稱讚的目光。剛剛的服務生說某桌客人要點一杯NIKOLASCHIKA(尼克拉斯加),這種酒的做法比較簡單,莫小茜老練地晃動酒瓶,在酒杯裏倒入九分滿的白蘭地,把堆有砂糖的檸檬片放在酒杯上。
原料隻需要一杯白蘭地,一片檸檬片,一茶匙糖漿。
“先生,您的酒。”服務生禮貌地端過酒,職業化地笑著離開。
品酒的男人顯然不是第一次喝這種酒,他用擺在酒杯上的檸檬片包住砂糖,在嘴中用力一咬,等到口腔裏充滿甜味及酸味後,再一口喝下白蘭地。
這是一種在嘴中調製的酒,不僅喝法特殊,味道也特殊。
正如他和莫小茜的情感曆程,既有檸檬片的酸澀,又有砂糖的甜蜜,是一杯醉人的尼克拉斯加,在口腔中久久回味。
他一直坐在那個位置上,忽視掉所有女人的搭訕,執著地看著莫小茜,這個占據著他的心怎麼也趕不走的女人。
“下班了。”九點剛剛到,就有幾個女孩子急著去換衣服離開。
莫小茜還沒來得及去職工的換衣間,就被微醉的男子攔住。
在他麵前,站著尤其磊。
借著酒意,他笑得更是眉如鬼魅:“莫小茜,你撒謊。”
被眼前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男人嚇了一跳了,一頭霧水的莫小茜不明白自己前幾天在南京還對這個男人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並且,受傷的男人對自己字字誅心地說“我想這樣我最後的影子也在你的心裏消失了,再見,或者,再也不見。”
這個再見來得太快,她始料未及。
“你說,撒謊,撒什麼慌?”
男人沒有回答她,隻是安靜地把她拉出星光酒吧。她還來不及換下黑白的職業套裙,窄窄的裙邊讓自己邁不開步子,走路感覺很不自在。
在路燈下,這裏九點多的時候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