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一個錯步,從那辦公室的窗口跌了下去。
學院之夜已經變成了地獄,到處充斥著少女的哭泣,鬼子的歌聲與獰笑,廣場上則靜寂無聲,白日死去的屍體大概都被處理了,空氣裏蕩漾著血腥,整個學院荒誕而離奇,像是一場巨震下無法醒來的噩夢。
“我怎麼任性了?師父。”夜空之下,我揚頭星空。
“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你隻是不想再看下去。”吳塵的語氣忽然變得尖銳,甚至有些怒氣。
我一怔,忽然冷笑道:“我是不想看,怎樣?”
“所以說任性,這不是道家人的本性!”吳塵似乎怒了,道:“任意妄為,不守規矩……”
“那又如何?”我氣得咬牙道:“老娘就這樣,你想怎樣?日本鬼子沒人性,我就不想看惡魔的人性,你想怎樣?”
吳塵似乎聽到我咬牙咯吱的聲音,忽然閉住嘴。沉默了一會兒,一字一句道:“如今你擔負著上千條人命,卻依然按照自己的性子來愛恨,還覺得振振有詞,這不是任性是什麼?”
我腦袋“嗡”地一聲,沒有說話。
“任性是需要資格的!”吳塵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感慨。
我沉默了許久,飄到了麗紅死的地方,又飄到了嚴先生死去的地方,她們死了,可是我們得先活著——
“對不起!”。
我低頭雙手合十……
回到了那個營房,因為不再抗拒阿沅的意識,終於慢慢地走近了阿沅。
阿沅從來不喜歡這個世界。
自從親娘死後,在大家族裏的傾軋,讓她越發憎惡家族。
後來父親因為麵子送她到了這個學院上學,卻掏不出生活費來,讓她受盡了白眼,她便開始討厭這個學校,不過她還是有了朋友,象麗紅。
麗紅開朗大方,性子活潑,是學院話劇團的主角,而且因為張校長就是其父的同學,學校對她也十分器重,一直都是這個學院的風頭人物。
阿沅摸樣不比她差,出身也不比她低,卻總是做她的陪襯,所以在骨子裏,阿沅對麗紅是嫉妒大於喜歡。
可到底是自己朋友,還死得那麼慘,阿沅哭了一夜,終於昏昏睡去。
那軍官沒有動她。
一日,兩日,阿沅漸漸跟那軍官熟悉了,簡單的交流裏,她知道他叫“田中誌郎”,是大學生,四零年應招入伍,來中國已經大半年了。
“幸子很美嗎?她……現在在哪裏?”阿沅大著膽子問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若是我入伍,大概已經結婚了,她也是大學生,我的高中同學。”田中說起幸子,忽然消弭了眉目間的猙獰,仿佛從惡鬼變成了普通人,有種青春而恍惚的單純,隻是這麼一瞬間,他看著阿沅,那個就像幸子的中國女人。
經過這幾日,阿沅不是那麼怕他了,見他看自己,羞怯地低下了頭。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田中熱不住伸手,抱住了阿沅,低頭吻住了那瀲灩的紅唇,這種吻自然不是戰爭的搶掠,而是對幸子的吻,溫柔,多情,珍惜……
田中與阿沅在一起了,阿沅的日子忽然變成了一個不現實的夢,
當然,在國人眼裏,她做了可恥的漢奸,上街的時候,人人側目,可與此同時,她又獲得了許多異樣的殊榮,她揚眉吐氣地回到了家族,看著從前踐踏她的老太太,父親,小娘,都對她誠惶誠恐的摸樣,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