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哢噠。哢噠……”裴希瑩脫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在公司裏走著。辦公樓裏絕大部分的燈都已經熄滅了,唯獨總監的辦公室依舊亮著燈光。裴希瑩推門而入,重重地靠在了皮椅上,雙手無力地下垂著,雙眼微眯像是在思量著。突然是想起了什麼,從皮椅上跳坐起來,從精致的蛇皮包裏胡亂翻出一個文件夾。裴希瑩盯著文件夾片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拆開了夾子,隻是輕輕抽出第一張紙的一小截,原本就憔悴的臉頰頓時變得慘白。“終於……還是……”裴希瑩扯出一絲輕笑。看著辦公桌上兩人笑得正燦爛,裴希瑩“啪!”地將相框蓋在桌上,抓著文件夾的手慢慢收攏,紙張不禁有些變形。
放下文件夾,裴希瑩抓起手包“叭!”地關上了燈,就著對麵大樓投照來的亮光大步走出了公司。掏出鑰匙打開車門,將手包隨意地仍舊車內,自己也鑽進車裏。深深的一腳油門,揚起一片煙塵。
淚模糊了雙眼,裴希瑩看了看後視鏡裏的自己:三十過半的臉龐雖然保養精致,妝容細膩,但到底抵不過歲月的侵蝕。腦海裏,那女人的臉揮之不去,猛加一腳油門,快得看不清前麵的路。擦過“前方修路”的警示牌,汽車淩空一躍落入河水中。河水灌入整個車廂,這一刻,裴希瑩笑了。
既然你要幸福,我放手給你。
——
太醫哆哆嗦嗦地從產房裏出來,“回…皇上、太後,皇後娘娘殯…殯天了。”
太後逗弄著嬰孩的手一抖。
“怎麼回事?”皇上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回皇上,皇…皇後娘娘本就身子虛弱,再加上難產折騰了一天一夜,皇後便挨不住……”太醫將頭埋得低低的,怕皇上遷怒於他,不過皇後一直不得寵,皇上也不會怎麼樣吧。
“可憐我的小皇孫,才一出世,母後便離他而去。”太後皺了皺眉。
“皇後娘娘醒了!娘娘醒了!”一宮女慌慌忙忙跑出來,臉上帶著喜色,自己項上人頭算是保住了。
太醫瞪大了眼睛,驚詫道:“這怎麼,怎麼……”
“還不快進去看看!”這種大烏龍傳出去還不笑話了,皇上忍住怒氣低吼。
“是,皇上。”太醫連滾帶爬地又跑回了產房。
裴希瑩感覺全身的氣力都似被榨幹了一般,小腹說不出的感覺,衣服粘著汗水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過。“水……水……”裴希瑩發現自己的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還十分的刺痛,手腕輕抬也酸痛不已。耳邊吵鬧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隨後吵鬧更勝。裴希瑩再次昏了過去。
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探出身子,一時間紫霞滿天。
“皇上,看這天空,彩雲隨日東邊來,真當是吉兆啊!”太後十分歡喜,看了看懷中的嬰兒,小嬰兒正好一睜眼,又睡了下去。“這孩子倒真討人喜歡。”
“傳朕聖旨,皇後嫡長子六皇子,賜名秦彥熹,彥取自美士為彥,意為善美明達;熹意為太陽微明,正是皇兒誕生之時。特賜玉如意兩柄,夜明珠兩顆,西域琅琊彎刀一把,雲錦布匹三匹。皇後,念其孕子勞苦,特賜海棠香玉鐲一對,湘南錦繡六匹,千年雪參一對。其餘賞賜再由禮部另行賜予。”
“傳哀家懿旨,賜六皇子彥熹龍鳳雙舞琉璃寶瓶一對,白虎皮一張。長命鎖就用皇上用過的那一套吧,哀家這麼多年都收得好好的呢。皇後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想要什麼賞賜都跟哀家提。先皇賜給哀家的南海烏金鏡也一並賜了。”
皇上賞賜一番也該準備上朝了,太後也守了許久乏了回宮了,小皇子也被奶媽等宮人抱去偏殿了。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裴希瑩近傍晚才悠悠醒來,打量四周,才發現自己以前稱作笑談的事情竟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了。剛要起身,床邊的宮女就知覺了。“娘娘,您總算醒了。餓不餓?奴婢去給娘娘備吃食。”那位宮女轉頭吩咐道“娘娘起了,開去備吃食。”
娘娘?這麼說來我是後宮嬪妃之一?
“我……”剛想問,才發現自己喉嚨嘶啞,發聲都很難。
“娘娘還不知道吧,恭喜娘娘生的是小皇子,皇上龍顏大悅,賞賜了不少東西呢!太後還說小皇子誕生有吉兆相隨,是好兆頭呢!”
“孩子?”裴希瑩意識到自己剛剛成為一名母親。
“娘娘還沒看過小皇子吧,奴婢這就吩咐奶娘將小皇子抱過來。”又是一番囑咐。
“奴婢名叫襄荷,是今天太後娘娘吩咐過來的,整個月子期間都由奴婢來協助娘娘。”
裴希瑩隻是緘默不語,一是嗓子不行,二是言多必失。裴希瑩隻是覺得寢殿裏空氣不太好,香氣太過衝鼻,使人心情抑燥。
正想著,就有宮女提來了食盒。食盒一啟,香氣撲麵。裴希瑩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襄荷掀開鳳床的床幔,裴希瑩這才看清襄荷的樣貌,左不過二十四、五歲,不過對於古代來說也算是不小了。襄荷扶著裴希瑩靠坐起來,裴希瑩指了指食盒裏的銀耳血燕紅棗粥,襄荷便要喂,裴希瑩想自己接來瓷碗,但發現自己全身酸痛,根本阻止不了,隻有任由襄荷如此了,第一次由人喂食,裴希瑩不禁有些臉紅。裴希瑩盡量不去看她,四周打量著。看著整個寢殿紅金交錯,遍地金銀珠寶,恨不能把所有東西都放在人前展示一般,裴希瑩對於這具軀體的主人的品味不敢恭維。倒是隨處大膽使用的鳳凰,令裴希瑩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具身子的主人,不會是皇後吧!這種草包皇後在這個吃人不眨眼的深宮,可是一種悲哀,真不知她以後該如何保全自己和孩子。孩子,想到這裏,裴希瑩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又道不明。在前世,自己從未有過孩子,但對孩子的渴求卻比人更甚,不知吃了多少藥,看過多少醫生,但始終無果。在這裏,竟已是一個孩子的娘了,是老天對我的眷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