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生病的次數大概用兩隻手可以算出,完全的健康寶寶。如果感冒發燒了,媽總是會抱著我睡覺,她說:“感冒傳染給別人就會好得快,所以小昕把感冒傳給媽媽沒關係,隻要小昕平安健康就好。”
兩個人抱著其實很悶,常常我都會熱到鬧脾氣,可是媽從來沒有鬆開過手,彷佛這樣做,真的就可以把感冒轉移到她身上。也不知是藥發揮了效用,還是病毒真的跑到媽那邊,過沒兩三天,我就又可以生龍活虎地到處跑。
現在的我好想再讓媽抱著,雖然不像小時候那樣天真地以為了,但好希望這次也能像以前,讓媽抱著就趕跑病毒。
可是,我沒辦法說出口,告訴她,我生病了。
現在,我一個人,害怕和孤單籠罩著,我不知該往哪逃。
在路上沒有目標的閑晃,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到家時天色也已經暗了。
“小昕。”我抬頭,阿森就站在前麵。
“怎麼來了?”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好。
阿森摸我的頭,“今天阿姨打給我說你怪怪的,手機打不通,又不在家,所以我就直接過來看看。怎麼了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阿森將一手放在我的額頭上,另一手放在他自己的。
這是見麵後,他第一次沒有猶豫觸碰我,那個溫度很熟悉,以前牽著手回家時,我也感受過。
也許是生病讓人變得軟弱,還是懷念的感覺讓人感動,眼淚在大腦發出禁止的指令前先一步落下。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阿森低頭問我,臉上的表情就像小時候我哭了那樣擔心。
我搖頭,沒有等他答應,伸手抱住他,“借我抱一下就好。”
阿森規律的拍著我的背,“沒事,我在你身邊,沒事的。”
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擁抱,不論腫瘤是不是會因此消失,我需要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
大門開了,我和阿森自然地分開,退到一邊,我背對走出來的人整理自己哭過的臉。
“你好。”阿森說話。
我轉向那人,是阿耀。
阿耀跟阿森點個頭,轉過來看著我,“我幫Fish買吃的,你吃過了嗎?”
“沒關係,我不餓。”
“既然你朋友下來了,那我先……”
阿森本來打算走了,這時,阿耀忽然開口,“要不要上去坐坐,Fish也在家。”
就這樣,我們三個一起上樓,Fish看見阿森時,驚訝又不知所措的樣子,一會瞄著我,一會瞄著阿耀。
留下他們三個在客廳,我進浴室洗澡。
刻意將蓮蓬頭的水開到最大,我避免有機會會不小心聽到他們的對話。老實說,我猜不出那話題裏會不會有我,但某個瞬間,我希望是有的。
把他們三個留在外麵,某部份的我是故意的,想讓阿耀知難而退,這樣的做法很卑鄙,卻也是最直接了當的。
洗完澡出來,阿森已經離開了,客廳裏隻有Fish,“阿耀幫你煮了碗麵,趁熱吃吧。”
我望向阿耀的房門,覺得桌上那碗麵好像燒燙地淋在胸口上,皮開肉綻的血淋淋,但不是我的。
安靜的在一旁看電視,沒有問我怎麼會和阿森在一起,也沒有告訴我剛剛有沒有發生什麼事,隻是盯著螢幕。
後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Fish眼裏的那種若有所思是為了我,如果我能多花一點心思在朋友身上,可能就不會讓她孤單一人,不會讓這個曾經陪我走過那麼多的朋友自己去走那段路。
可能也是從那一刻開始,還是更早,我自己也沒察覺,和老天的那個賭約好像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