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看她臉上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便不出聲打擾。待複笙想通了一切,抬頭發現段譽正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看,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
兩人相視片刻,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段譽雖說在笑,但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想王姑娘,仍是苦悶,看著複笙自在的笑容,不由得長歎一聲。
複笙心下了然,知道段譽這個情癡定是為了王姑娘,一路追到了河南,此刻定是想到了王語嫣所以歎氣,便想戲弄戲弄他。於是語氣頗為嚴肅地盯著段譽說:“段公子,我看你雙目無神,眉頭緊鎖,定是患了嚴重的紅豆病。”
“啊?”段譽抬頭一臉疑惑道:“什麼紅豆病?”
複笙起身踱步,似有所思地念到:“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複笙說罷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看到段譽尷尬的神色,更覺得好笑。
這時兩人所點酒菜上來了,複笙趕忙停止了大笑,對小二笑著道了聲謝。這小二是新來的跑堂,還未曾見過複笙,隻是接觸了那麼多客人,卻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竟逃也似的跑了。
複笙鬱悶道:“我向他道謝他跑什麼。”段譽見此一幕一掃先前的尷尬,也微笑著搖了搖頭,心道這個複公子真是有趣得緊,人道我呆,我看這個複公子也是不遑多讓。
兩人把酒言歡,談論佛法醫藥。段譽發現這個複公子不光知識淵博,還見識獨到,許多話竟是他二十年來都不曾想到的觀點,令他醍醐灌頂如沐春風。
複笙也很高興,自己雖然在白虎堂做事,但堂裏的夥計哪懂這些。而段譽知書達理,深諳佛法,與他交談令她覺得暢快不已。自己在這裏待了一年,這是頭一次與人肆無忌憚地交流思想。
酒足飯飽後,兩人意猶未盡。
段譽要與複笙結拜為兄弟。複笙一愣,這個段譽怎麼見人就想結拜,過段時間他在靈鷲宮還要結拜虛竹。
複笙本想答應,但想到自己其實是女子,便推辭說:“你我二人相見恨晚,誌同道合,即使沒有這結拜一說,也早已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又何必在意這些虛禮!”
“話雖如此,但若能結拜豈不更好。你我結拜也算上大哥一份,今日大哥雖不在場,但他日知道有你這樣的好兄弟,心中定也歡喜。”
複笙聽到這話心裏一酸,便不再反對。兩人當下撮土為香,各自磕了八個響頭,結為異姓兄弟。段譽二十歲,複笙十八歲,便是段譽為二哥,複笙為三弟。
段譽住到白馬寺中每日與大師討論佛法,複笙每日空閑時便陪他一起。兩人時常在晚上對月飲酒,談天說地,好不快活。
暮鼓晨鍾,入耳的總是大殿內僧人的誦經聲。複笙總是坐在蒲團上與金身佛像對視良久。
“佛渡眾人,是你渡我來到此處的嗎?你又為何渡我來?我是應該感謝你嗎?為何我此刻心中滿是酸楚?”
而佛隻是笑而不語,複笙自嘲地搖頭笑笑。
“三弟,你又坐在這裏發呆。”複笙回頭,看到段譽走進殿來。段譽微笑著說:“三弟,你每日與佛對視可有所獲?”
複笙回過頭去看著佛平靜的麵容道:“也許有若幹所得,也許一無所獲。眾生皆苦,也許我來到這個人世間就是為了贖罪。”她心想,她重生的那刻也許就是所有苦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