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 “拂塵·對書·點墨”(1 / 3)

徐雁

說來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應邀為《中國編輯》雜誌開設一個欄目,便想到了“秋禾話書”四個字,寫了有一年的樣子吧,就無疾而終了,想來是因為有個別人看不下去的緣故了。

過的壞日子比好日子要多得多的中華民族先賢,所總結出來的眾多社會人類學原理中,有一條十分重要的就叫做“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沒有堅持多久,為《中國圖書評論》雜誌所設的一個欄目也停了,這樣陸續陸續發表的篇章,頓時潰不成軍,無以整編啦。

卻說二〇〇八年九月一日的某個時辰,大概正在我四十五初度,從“漸不惑”向“知天命”蛻變的關鍵過程中……久不響起的電話座機忽然急促地鳴響起來,從天津南開園傳來邃穀老人蒼勁而熱烈的聲音,說是承三晉出版社支持,雁齋主人可自選一冊書話作品集,小子得此飛來橫福,頓時飄飄忽忽頓有可上九天攬月之快,其實那快感源,實是邃穀老人提攜後生的那點美意啊。

是否有資格叨陪末座,小子無話可說,不過這“書話”兩字,多年未說,忽覺還有話要一說。

一九九二年三月二十二日,孫犁先生在致薑德明先生函中說:“愛書人亦愛看書目,其實中國古籍,就是那麼些,我也買得差不多了,但還是喜愛看書目,你經營的現代‘舊書’,則範圍廣大得多……買書也沒有多大興趣了。所存之書,百未讀一……”四年後的四月,薑先生在《現代書話叢書》的序言中說,唐弢書話“在篇幅有限的方寸之地,能給人以知識和文采,表達出一個愛書人的品格”。一九九七年春,他在《薑德明書話》選編後記中說:

我開始寫書話是在六十年代初。那時我編副刊已好幾年,一邊請唐弢先生寫書話,一邊描紅,雖不能至,心向往之。到了“文革”開始,各地紛紛揭發本地的《燕山夜話》,我給天津晚報寫的專欄《書葉小集》也榜上有名……至今為止,我仍認為唐弢先生寫的書話最有魅力……書話的形式無法統一定格,文章長了亦未必不好,可書話仍以篇幅短小雋永為宜。寫得精粹又談何容易!

他表示:“如今,人們要想翻看一些新文學的版本更加不易,有很多愛書的青年朋友連毛邊書都沒見過,因此,我寫書話時有意多介紹一點書的內容,以讀者不能見到原書的遺憾。”

一九九六年八月十日,黃裳在上海《文彙讀書周報》上有《擬〈書話〉》之作,說明黃先生對於唐弢《書話》(北京出版社,一九六二年六月)之文體的認同。他在當年初所寫的《黃裳書話》選編後記中回憶說,唐弢首倡的書話散文要素“四點論”,即“一點事實,一點掌故,一點觀點,一點抒情的氣息;它給人以知識,也給人以藝術的享受”,“說得很好,也是後來他在《文彙報》上陸續發表書話時,我們經常談起而意見一致的話題”。

他指出,唐弢對“將所有材料不加選擇地塞滿一篇”,“將書話寫成是純粹是資料的傾向”表示了保留和懷疑,“這我也是同意的”,他提出書話寫作的“問題”不在材料的多少,實際上也不在篇幅的長短,而在於“運用”:因為“無別擇的材料傾瀉,才是使人昏昏欲睡的原因。其實一篇好的論文也可以是一篇好的美文,有材料不打緊,有時還能起畫龍點睛的作用。”譬如把以往活躍在舊書業界的“書友”們的交往等有關“材料”寫進來,“也應該是書話題中應有之義”。

二〇〇〇年春,上海資深記者何倩女士在一篇人物專訪中報道說,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黃先生被抄走的藏書逐漸有所發還,有書可依了,於是他開始動手寫書話:

書話這種體裁究竟屬於哪種文體?他理解說:“書話其實是一種散文。”

他說,書話的寫作關鍵不在“材料”而在於“運用”。他的書話多在古書裏找材料,可並不等於信手拈來,皆可入文。有時看了十本書不一定找到一條可用的材料,因為寫書話和抄書畢竟是兩回事。同時,有了材料,還得有思想、有觀點,要把書中的材料和自己的思想與時代結合起來,不寫無病呻吟之作,所記事實,所發感慨,應帶有時代的聲音和痕跡,在古人身上得見今人的影子。“這樣才能使書話擺脫了骸骨的迷戀,閃爍時代的光芒。”他強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