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阡陌返回七殺殿,遠遠地看到一片紅色的裝飾,魔界群山燈火通明,紅燭搖曳,就知道一定是韓千離的婚宴開始了。
他並不想去湊熱鬧,隻是回到自己的殿中,將琉夏的冰棺安置好,又站在原地看了許久,這才離開。
這次下山中毒、再到被救,輾轉失去琉夏,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太多事。殺阡陌坐在自己的殿中,隻覺得恍如隔世。琉夏歡快的笑容,竹染邪惡的表情,清虛蒼白的麵容……還有,韓千離那衣冠禽獸的嘴臉……
對。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在山下毒發,清虛就不會為了救自己溺水,自己也就不會因為浮沉珠失去了琉夏。竹染固然是罪大惡極,但這整件事卻是因為韓千離而起!決不能讓他如此快活地成親了。
想著想著殺阡陌就怒氣衝天了,他衝了出去,朝七殺正殿走去,一路上賓客飲酒作樂好不熱鬧。而殺阡陌的憤怒與這歡喜的氣氛格格不入。
忽然一陣風聲,巨大的衝擊波將遠處賓客手中的酒杯震掉了,大家一陣慌亂,似乎是正殿上有打鬥聲。
大婚宴上,怎麼會有打鬥聲?
殺阡陌加快了腳步,許多妖魔從正殿落荒而逃,也有些原地臥倒,抵抗巨大內力的衝擊,像是有高手決鬥。難道韓千離在大婚宴上會大開殺戒?
殺阡陌走到了正殿門口,殿中的小妖已經逃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修為很高的一些妖魔,包括七殺的幾個長老也在觀戰。
而在大殿中央,一個身穿火紅新郎裝的人——正是韓千離,和另一個身穿新娘裝的人——雖然穿著新娘裝,卻揭下了蓋頭,分明是一個頭發灰白的男人。
他們正在激烈地打鬥著。韓千離用的是至陰內功,而那男人用的卻是至陽內功,處處克製韓千離,就像一團烈火,融化他所有的攻擊。
韓千離一開始有些畏縮,並不用全力,隻是處處防守,每次想停下來開口說什麼,卻被他無情地打斷。兩人你來我往較量了許久,終於韓千離敗下陣來。
七殺眾長老和妖魔兩界早就對韓千離多有不滿,如今看他戰敗,竟也沒有人上前幫忙,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況且別說是妖魔世界中,即便是人界仙界,適者生存,成王敗寇一向如此,又哪裏來的忠心不二?
那人打敗了韓千離,卻沒有馬上殺了他,隻是鎖住他的命脈,讓他再動彈不得。
那人站在他身邊,從墟鼎中掏出了兩樣東西,一樣是魔尊重樓留下的至陽秘籍,另一樣則是失傳已久的魔尊令牌。
眾人看到魔尊令牌皆是大驚。
當年韓千離繼承魔尊之位,是名不正言不順,這也是眾人不服的原因之一。但重樓不知所蹤,他身為大弟子統領七殺多年,另一弟子殺阡陌又不相爭,眾人便默認他成為下屆魔尊。但自從他掌管七殺,性情大變,沉溺美色,倒行逆施,早已惹得上下不滿。
如今魔尊令牌重現,大家皆是誠心拜服。
“我乃是七殺弟子單春秋,受韓千離迫害,機緣巧合遇魔尊重樓,他被韓千離囚禁於七殺山巔塔樓之中,被逼交出秘籍和令牌。他在垂危之際將這兩樣東西托付於我,並有此囑托:韓千離心術不正,若為魔尊,必定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你要修煉這至陽秘籍,百年之後打敗韓千離,輔佐我小徒弟殺阡陌登上魔尊之位,重整七殺,否則我死不瞑目。”他說到這裏,在場的七殺長老們想起曾經與重樓並肩作戰的往事,嗟歎唏噓。
“各位長老若有懷疑,盡可查驗。”說著單春秋走到長老們中間,雙手捧上魔尊令牌。眾長老們圍了過去,隻見那玄鐵製成的令牌上刻著一個篆體的“魔”,詭異的圖騰上泛著黑暗的光,令牌是具有法力的法器,上麵有重樓親自施法的魔力,普通令牌是冒充不了的。
“是呀!沒錯!就是它!真的是魔尊令牌!”幾個長老們互相點點頭,又見方才單春秋使出的至陽秘籍的確與重樓所用幾乎一樣,心中確定他並不是危言聳聽。他們望向一邊的韓千離,“你果然謀害你師父企圖篡位,真是罪大惡極!”
韓千離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並不理會。
殺阡陌看著這一幕,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那個人……他竟然是單春秋?他認識的單春秋,明明是那樣清秀俊俏的,怎麼會變成這樣——灰白的頭發,凸起的眉骨,深陷的眼眶,粗糙的皮膚……就連聲音也變得沙啞,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當年他隻知道他被韓千離要了去,以為他投靠了韓千離,背叛了自己,所以這些年都沒想過要找他,可如今他卻變成了這幅樣子,他究竟經曆了什麼?
他說的又是什麼?師父被韓千離囚禁,含恨而終,他竟然如此喪心病狂,竟然為了權位,逼死了從小養育他們的師父!
一時間太大的信息量讓殺阡陌頭痛欲裂。他在遠處呆呆地站著,眼神空洞地看著一切,仿佛這一切都是與自己無關的,他們,他都不認識,他們說的什麼事,也與他無關。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單春秋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手捧著魔尊令牌,單膝跪下,舉起令牌,所有人都跟著跪下,許多賓客都回來了,許多妖魔都回來了,他們都跪在他的腳下,高呼著:“拜見魔尊!”
殺阡陌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後退了一步,捂著額頭,拚命地搖頭,“我不是魔尊,我……”
單春秋站了起來,扶住了他,兩個人對視著。單春秋用一種堅定如炬的眼神看著他,抓著他的肩膀,讓他清醒過來。
“公子,這是魔尊重樓的遺願,難道你想讓他老人家不能瞑目嗎?你忘了這一百年你是怎麼度過的了嗎?難道你還想過那種任人宰割的日子嗎?公子,屬下曾經答應你,一輩子效忠你,如果我們自己不強大起來,又怎麼保護自己,怎麼保護身邊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