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誇我一個人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連我父母都誇上了,要不然你把我叔叔嬸嬸、舅舅舅媽一並誇了算了,還省得你費幾遍口舌。”
路小賤打趣說道。
“哈哈,”修林宗師聽到路小賤的話被逗樂了,“你這個小鬼頭。”
“不過,你小子可別隻會說別人,自己不知道努力就行,就像你的大師哥……”
修林宗師欲言又止,提到秦羽飛,他的臉上立時罩上一層愁容。
路小賤站在當地,不說一句話。
“算了,不說他倆了。昨天,我聽了你對木雕的見解,思索一晚上,自己也有了新的感悟。”
“剛開始學習木雕的時候,我每每刻苦練習各種刀法,觀察自己想要雕刻的實物,那時我想,木雕就是用來給人看的,別人用眼睛看,我就要把它們雕刻的美麗、比例協調,還原事物本來的麵貌。”
“刀法技藝與事物比例把控純熟之後,我就成為了木雕大師,就像你大師兄與二師兄這樣。可這時候,我感覺自己的技藝達到了一個瓶頸,無論我再怎麼努力練習刀法,再怎麼追求比例,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感覺不到一絲的進步。”
“於是,我就拿自己的作品與前人那些宗師,甚至是匠師的作品作比較,後來漸漸發現,我的作品在刀法技法上並不比他們的差,可沒有他們的作品中蘊含的那種意味。”
“自那之後,我愈加刻苦,不過不僅是在技法上下功夫,而是用更長時間的養木,琢磨木料的靈性,慢慢的,我的木雕中也慢慢能夠體現出一種意味出來,就這樣,我成了木雕宗師。”
“及至現在,成為木雕宗師幾十年時間,成為高級木雕宗師十幾年時間,我作品中的意味越來越濃鬱越來越深刻的時候,我離木雕匠師的境界卻始終差一絲。”
“昨天聽了你的話,仔細思索我才恍然大悟,我之所以無法成為匠師,就是因為我技法比別人純熟,對外在的控製比別人都好,所以更在乎木雕的型而不是意。聽人說,作文在意而不在言,我想木雕也一樣,應該在意而不在型。”
“這樣想來我以前實在是舍本逐末了。”
說到這裏,修林宗師定定望著路小賤,“但是,今天早上,我突然很想創作一幅作品。”
說完,他站起身,走向工作室的一個角落,在那裏,一個雕架被一塊蒙布蓋住。
修林宗師走到那個蒙布覆蓋的雕架前站定,“今天早上,我突然很想創作一幅作品,所以我很早起來,極短的時間之內,完成了這個。”
說著,他把蒙布掀開。
路小賤走到跟前,發現那是一個木雕作品,雕刻的是一個美麗的婦人。
美麗的婦人神態端莊,手優雅的放在身前,臉上是溫柔恬淡的形態。
修林宗師其他的作品路小賤見過,而且,周圍也盡是,說實話,麵前的這部作品在雕刻手法的處理上並不比其他的作品好,甚至很多地方不夠精細。
但是怎麼說呢,其他作品傳遞給路小賤的信息是各種繁紛複雜美麗的刀法,是優美的紋路,流暢的形態,但這件作品,讓你在看到的的時候,完全忽略了這些東西。
她傳遞給你的純粹是一種感覺。
看其他作品是用眼,可這件作品必須得用心!
“恭喜老師晉升入木雕匠師之境!”
路小賤對著修林一抱拳,欣喜地說道。
“哈哈哈哈”,此時的修林匠師看著自己的作品也是一臉的自豪,“小賤,我成為匠師,這裏麵有你的大半功勞啊。”
“我也隻是黃口小兒的隨口一說罷了,”路小賤也不否認,“不過,老師,雖然我不懂木雕,可是我想若是你對雕刻的女子不熟悉是斷然不會刻畫的如此傳神的,這個女子,是老師的初戀情人也說不定。”
路小賤盯著麵前的美麗女子半身雕像,打趣地說道。
“你小子,看我不打你,這就沒大沒小的了。”修林匠師眼睛一瞪,假裝訓斥,然後雙眼又看向麵前的木雕,眼神中也瞬間溢滿了愛情,“這是你師母。”
“哦,那師母他現在……”
路小賤剛想問一下,卻發現修林匠師剛才還充滿愛意的雙眼此刻竟然滿含著淚水。
“你師母她,離開我好久了。”
聽到這話,路小賤靜靜站在原地,良久之後,依舊默然。
一老一少,在安靜的木雕室當中,安靜的看著對麵端莊的美婦雕像,隻聽見窗外風吹落葉的沙沙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