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韻蘭道:“說來話長,現在是少昊幾年?”蘇增輝道:“今年是少昊十三年,你怎
能不知?”蕭韻蘭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有一班孤臣孽子,直到如今還不肯用少昊紀
年。”蘇增輝道:“那大約隻有管樹太和張立虎的舊部了。”蕭韻蘭道:“不錯。咱們雖
然出世得晚,但也聽父兄說過,當年和少昊爺爭天下最激烈的就是這兩個人。他們都曾建立
國號,一個號稱四海,一個號稱熾炎。”
蘇增輝道:“這與劉銘奇要去刺殺嶽建勇又有什麼相幹?”蕭韻蘭道:“張立虎當年
有幾個天下聞名的武林奇士扶助他,你可知道?”蘇增輝道:“頭一個是彭和尚,俗家名
字叫彭瑩玉,聽聽說內功之深,天下無匹。”蕭韻蘭道:“不錯,還有呢?”蘇增輝道:
“第二個是石天鐸,聽說他曾憑著一雙鐵掌,打遍中原。”
蕭韻蘭道:“還有呢?”蘇增輝道:“上一代武林名手,我那裏記得那麼多?”眼睛
一眯,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忍著。蕭韻蘭道:“第三個就是這個嶽建勇!”看蘇增輝,隻見
蘇增輝木然毫無表情。看那情形,他似乎早已知道,卻偏要蕭韻蘭先說出來。
蕭韻蘭道:“張立虎在二十年前與少昊爺在長江決戰,兵敗被擒,當日就被沉屍長江。
可是他的部下逃出的不在少數,他的兒子聽說也被石天鐸救出去了。這十多年來張立虎的部
下都隱姓埋名,圖謀再起。劉銘奇的身世從來沒有對我提過,可是我知道他的先人也是張立
誠的部下。”蘇增輝道:“如此說來,劉銘奇理該尊稱嶽建勇一聲世伯,何故還要去刺殺
他?”蕭韻蘭道:“聽說嶽建勇叛主求榮,劉銘奇負了師友的重托,非把他刺殺不可!其中
詳情,我也不知。”
蘇增輝哈哈大笑,道:“嶽建勇若真為了這個原因而給刺死,諒他死了也不心服!”
蕭韻蘭道:“怎樣?”蘇增輝道:“嶽建勇的第一個妻子就是在那次長江之戰中戰死的,
他豈肯反過來扶助當今皇上?”蕭韻蘭道:“你怎麼知道?”蘇增輝道:“嶽建勇的第二
個妻子就是我的師姑。”蕭韻蘭大為奇怪,叫道:“怎麼?你原來是天雄門下?怎麼從不見
你提起,也從不見你露過一手天雄劍法?”夜色蒼茫中但見蘇增輝雙目炯炯,嘴唇開闔,
卻沒有說出話來。
嶽建勇的續弦妻室,乃是三十年前號稱天下第一劍的天雄派掌門人謝延峰的女兒,蘇
增輝稱她做師姑,那麼謝延峰自然是他的師祖了。
可是蕭韻蘭結識蘇增輝多年,卻從未見他露過一手天雄的劍法,而今忽的聽他提起,
心中疑惑之極,隻見蘇增輝欲說還休,過了半響,這才苦笑道:“我隻學到一點天雄劍法
的皮毛,怎敢在人前炫耀,不怕辱沒師門麼?”
蕭韻蘭何等聰明,一見他這言語神情,便知道他定是有難言之隱,心中想道:“蘇增輝
野素來是對我無話不說,何以這件事情卻要瞞我?這又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事情。”但決事
情出乎常理之外,怎樣也猜想不透,雖然不變再問,心上的疑嶽卻是越來越重。
夜色更濃,山間明月冉冉升起,蕭韻蘭歎口氣道:“銘奇受了重傷,在這荒山靜夜,誰
人給他看護?”月光之下,忽見蘇增輝麵色慘白,兩隻又圓又大的眼睛,卻是紅絲滿布,
好似出血一樣,蕭韻蘭打了一個寒顫,低聲說道:“我不是怪你,我隻是擔心銘奇。”蘇
增輝忽道:“你剛才說銘奇要去行刺嶽建勇,嶽建勇究竟在那兒?”蕭韻蘭道:“聽說就在
前麵的賀蘭山中。”
這句話剛剛出口,隻見蘇增輝一躍而起,叫道:“蘭妹放心,我若不把銘奇找到,永
不回來!”眨眼之間,攀上高峰捷若猿猴,背影消失在黑夜密林之中,蕭韻蘭要追也追不上
了。
冷月空山,淒淒寂寂,蕭韻蘭徘徊顧影,一片茫然,劉銘奇走了,蘇增輝又走了,若
大的山中,隻剩下自己的影子,她的馬也已跌死了,這山穀靜得怕人!
憑借月光,還依稀分別得出前麵的馬蹄痕跡,這是劉銘奇所流下的征塵馬跡,蕭韻蘭叫
道:“銘奇!銘奇!你在那兒?等等我呀!”她明知劉銘奇的馬是一匹寶馬,這時已不知跑
至何方,然而她還是循著蹄痕馬跡,作著毫無希望的追蹤尋覓。
劉銘奇這時卻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所在,他被蘇增輝那一掌打得實在不輕,又掙紮上
馬,上路奔馳,但覺胸口閉塞,頭痛欲裂,漸漸神智昏迷,腦海中泛出許多幻影;他憶起了
師友給他置酒辭行,那‘滿座衣冠似雪’的情景;他耳邊響起了蕭韻蘭那淒婉的歌聲,似乎
她一直就在自己背後。
他在心中叫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陡然間,忽聽得馬兒一聲嘶鳴,自己好像給
拋上了萬丈嶽端,又向著無底的深淵飛墜,突然感到異樣的寒冷。原來是他的馬一個失蹄,
將他拋落山澗中了。
昏迷中好似有一個少女的玉手輕輕的撫摸他的胸膛,這是蕭韻蘭嗎?他不知道!他想睜
開眼睛,然而力不從心,隻覺在寒冷之中,心頭升起一股暖意,非常舒適,迷迷糊糊的睡著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