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糖果卻已掉落在地上！因為大牛夫妻都不在，他們的子女也不在，甚至連丫頭都不在。事實上，這幢屋子裏，隻有羅曼人一個人癡癡的坐在客廳裏，麵對著一張擺滿酒菜的桌子。兩眼發直。
客廳裏布置得也很簡陋，神龕裏供著的是兩位無論什地方都沒有相同之處的神祗━━觀世音菩薩和關夫子。
神龕就在這張桌子前麵的牆上。
一張很破舊簡陋的桌子，現在卻擺著很豐富奢侈的酒菜，絕不是他們這種人家所能負擔的酒菜。二十年陳的竹葉青，再加上從洋澄湖快馬運來的大閘蟹和紅燒魚翅。
羅曼人正對著這一桌酒菜發怔，一雙眼睛裏空空洞洞的，完全沒有表情。
阿玄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他已從這雙空洞的眼睛裏，看出了某種不祥的預兆和災禍。
羅曼人隻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坐。”他對麵有個空位，阿玄就坐了下去。
羅曼人忽又舉杯，道：“喝！”
座前有杯，杯中有酒，阿玄卻沒有喝。
羅曼人板著臉，道：“這桌是特地為你準備的，酒也是特地為你準備的！”
阿玄道：“所以我一定要喝！”
羅曼人道：“一定。”
阿玄遲疑著，終於舉杯，一飲而盡：“這是竹葉青。”
羅曼人道：“竹葉青是好酒！”
阿玄道：“雖然是好酒，卻不是好人！”
羅曼人的臉立刻抽緊，耳上的銅環也開始在不停的抖。
阿玄道：“你已見到過竹葉青這個人！”
羅曼人咬緊牙，忽然撚起個大閘蟹，拋到他麵前，道：“契。”
剛蒸透的大閘蟹，滿滿一殼蟹黃，幾乎還是滾燙的。這桌酒菜顯然剛擺上來還不久。
難道竹葉青早已算準了阿玄要來，所以就擺好了這桌酒菜在等他，阿玄忍不住問：“現在他的人在那裏！”
羅曼人道：“誰！”
阿玄道：“竹葉青！”
羅曼人拿起了滿滿的一壺酒，道：“這就是竹葉青，竹葉青就在這裏！”他的手也在抖，抖得幾乎連酒壺都拿不穩。
阿玄接下酒壺，才發現自己的手竟比這錫壺還冷。他已發現自己的判斷錯誤，因為他低估了竹葉青。
一這錯誤雖然末必能令他致命，卻已一定害了別人。
又滿滿的喝了一杯酒下去，他才有勇氣問：“娃娃呢！”
羅曼人雙拳雖握緊，還在抖得很可怕，忽然大聲道：“你還想不想見她！”
阿玄道：“想。”
羅曼人道：“挪你就最後聽我的，多契、多喝、少問。”
阿玄果然連一句話都不再問。
羅曼人叫他契，他就猛契，羅曼人叫他喝，他就猛喝，芳95甘美的竹葉青喝到他嘴裏，竟似已變得又酸又苦。可是無論多酸多苦的酒，都要喝下去，就算是毒酒，他也要喝下去。
羅曼人看著他，一雙空空洞洞的眼睛裏，忽然有了淚光。
阿玄卻不忍看也，也不敢看他。
羅曼人自己也連乾了幾杯，忽然又道：“後麵屋裏有床。”阿玄道：“我知道。”
羅曼人道：“契飽了，喝足了，才睡得好！”
阿玄道：“我知道。”羅曼人道：“睡得好才有精神力氣，才能去殺人。”
阿玄道：“殺大老板！”
羅曼人點點頭，道：“殺了大老板，才能見得到娃娃。”
這句話說完，他眼中的淚已畿乎忍不住要流下。
阿玄的瞳孔在收縮，他把這句話又重複一遍：“殺了大老板，才能見到娃娃。”
說完了這句話，他立刻又開始猛契猛喝，羅曼人喝得也絕不比他慢，契得也絕不比他少。
兩個人一言不發，一矮酒，一桌菜，很央就被一掃而空。
阿玄道“現在我已該去睡了！”
羅曼人道“你去。”
阿玄慢慢的站起來，走入後房，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去看一眼，才發現羅曼人已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