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一邊咬著雞油卷兒,一邊悄悄打量玉蘭。不是她多心,而是玉蘭對於進正屋打掃這件事似乎太過熱衷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目的。這原是自己的差使,在姑太太和表小姐都不在的情況下,萬一屋裏丟失了什麼東西,豈不是要算到自己頭上?春瑛暗暗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玉蘭。
不過玉蘭再也沒提過類似的請求,當晚也沒請假。春瑛經過茶房,見她坐在茶爐子旁發呆,問了一句她為什麼不回家,她隻是笑笑說打消主意了就完事,過後也表現得一切正常。春瑛這才放下心來。
第二日,青姨娘把春瑛找了去,帶著幾分埋怨道:“你這傻孩子,想要回家,怎麼不跟我說?還要巴巴兒地叫你姐姐求到檀香麵前,再由檀香找我開口?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我不是說了,有事隻管找我麼?”
春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小聲賠禮。其實她心裏還沒把青姨娘真正當初是親近的長輩,不過是跟母親相熟卻又多年不見的友人罷了,就象是現代時,老媽的高中同學似的,對方待她好,她待對方便親近一點,但若對方叫她把自己當成是家人一樣不用客氣,她是絕不會當真的。
青姨娘嗔了她幾眼,歎道:“罷了,我就知道你們姐妹倆還跟我生分,你年紀小就算了,你姐姐怎的也這般?請假的事我就作主了,明兒一早,你把屋子先打掃一遍,就回去吧,太太和小姐要在老太太院裏消磨半日呢,用不著你,但是申時(下午三點至五點)前一定得回來。可記住了?”
春瑛歡喜地連連點頭:“我絕對不會遲到的!”青姨娘笑了,拿過一個包袱:“這是我的幾件舊衣裳,以後是穿不得了,胡亂賞了人,我又舍不得,索性給你娘吧。順道給我帶聲兒好。”
春瑛接過包袱,見裏麵都是豆綠色、寶藍色、棗紅色之類的衣裳,比較鮮豔,的確是青姨娘不方便穿的,便替母親再三謝過了。回到房間裏,收拾了幾樣要帶回家的東西,記起秋玉的話,便問玲瓏討了個給老太太送東西的差使,找姐姐去了。
到了地方,先見過老太太。她問起姑太太的飲食起居,春瑛一一答了,她也有幾分歡喜:“能吃下東西就好,我昨兒見她,果然精神多了。她既愛吃米湯,怎的不開口?叫廚房做去!青鮫和檀香隻要把她們主子侍候好就夠了,吃食就交給底下人去做。媳婦兒——”坐在一旁的太太安氏忙起身聽令:“在。”“你回頭吩咐廚房,叫他們熬米湯,姑太太什麼時候要吃,就立刻做好送上來。若是有誰敢有一絲怠慢,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安氏忙不迭應了,便急急去安排。
老太太又問了表小姐的起居,春瑛一一答了,她便滿意地點點頭:“好好用心服侍吧!琉璃,拿個大賞封給她。”
不等春瑛高興,便有丫頭拿了一個墊子過來,鋪在春瑛麵前。春瑛眨眨眼,想起玲瓏教過的“禮數”,知道這是要自己磕頭謝賞,雖然心裏別扭,還是乖乖磕了下去,口稱“謝老太太賞”,才接過賞封退出屋子。秋玉早在外頭等得心急,看見她便是一喜,連忙拉著她回房。
關上門,秋玉急急問:“回家的事可是準了?”春瑛點頭,她頓時鬆了一口氣:“檀香雖打了包票,到底心裏不踏實,如今可好了。”她翻出一個包袱,從裏頭揀出一個藍色小包來,順手一倒,便倒出一堆金銀錁子和首飾,有戒指、手鐲、金花、簪子,還有些零零碎碎的珍珠寶石之類的。
春瑛一看,就認出其中幾樣是秋玉平時戴慣的,忙問:“這是姐姐積攢的東西?用不著拿這麼多回去吧?姐姐就不留幾樣?”
秋玉道:“我還有呢,用不著這麼多。我打聽得爹的新差事有眉目了,家裏正需要錢去打點。這一年裏,因為家裏花費少,我也沒往家裏送銀子,自己攢起來置了些首飾,連同主子們賞的,有七成都在這裏了。你拿回去,跟爹娘說,讓他們放心使,首飾盡可以拿出去當,隻是別賤賣了。”她拿起一個珍珠戒指:“比如這個,這不是尋常珠子,原是北邊兒的清國皇家禦用的,叫什麼東珠,有一回王妃娘娘回來看老太太,見我侍候得好,便隨手賞了我。上麵沒什麼印記,也不是忌諱的東西,可要是當成尋常珠子,幾兩銀子賣了去,可就吃大虧了!”
春瑛又產生了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忙晃晃頭,推道:“雖然上麵沒有印記,可要真是靖王妃賞的,姐姐叫爹拿去當了,回頭別人問起來,豈不尷尬?這種東西姐姐就留著吧,這裏也有幾十兩銀子了,再添上家裏的,怎麼也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