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天到晚做個不停,吃的是他們家裏剩菜剩飯,隻有石掌櫃好心,才會偶爾給她加餐,這也叫白吃白住嗎?!

她深吸一口氣,翻出自己的針線活,努力繡起來。

又過了兩天,程大娘再叫上春瑛,一起回自家去,打算再清掃一遍屋子。沒想到才到門前,便發現門鎖不見了,院裏還停著一架舊馬車。程大娘頓時喜出望外:“當家的,你可是回來了?!”

屋內傳來一道男聲,程大娘眼圈便紅了:“你這冤家,既回來了,怎的不去尋我?!”說罷便拿出帕子捂住鼻子哭。

一個中年男子走出了屋子,瘦高個兒,麵皮卻出人意料地白,五官端正,長著山羊胡,穿著一身布衣,略嫌窄了些,不大合身。他看起來不象是行商的,倒象是讀書人,隻是眼中的精光泄露了幾分商人本性。一見程大娘,他便微微一笑:“才回來,還沒來得及梳洗哪,正打算歇一歇再去尋你。”

程大娘破涕為笑:“咱們進屋裏說話去。”回頭吩咐春瑛:“去把馬車擦洗擦洗,再弄些幹草來喂馬。”便拉著程大叔進屋了。

春瑛撇撇嘴,打了一桶水,拿著塊抹布便擦起了馬車,卻發現車廂裏比外麵看起來要華麗多了,還有木頭打就的小桌小櫃。隨手擦了兩把,她覺得抹布下有什麼東西硌手,挖出來一看,原來是一隻金耳環,夾在車廂底板的縫隙裏了,心中頓時燃起了八卦之火。

這是女人的東西吧?怎麼會掉在程大叔的馬車裏?!難道他也犯了男人的通病,瞞著老婆在外頭養小妾?!

春瑛正拿著那耳環看,卻聽到門外有人叫自己,轉頭一看,原來是那日見過一回的婦人,正朝自己招手。春瑛疑惑地走過去,那婦人便一把拉著她出了門,在台階上前後望望,小聲湊近了她問:“你們當家的回來的是不是?”

春瑛想她說的可能是指程大叔,便點點頭:“大叔剛剛回來了。”

那婦人又前後望望,再壓低了一點聲音:“我男人跟他原是一路回來的,卻比他早到一日。你提醒你們家大娘一聲,叫她小心程大在外頭……有了人!”

春瑛眨眨眼,正想要問得清楚些,卻聽到對門吱呀一聲,小胡子走了出來,看到她們,怔了一怔,便低頭遞過一隻碗:“大娘,多謝您的飯。”

那婦人笑著接過碗:“不用謝不用謝。”小胡子再小心看了春瑛一眼,便有些不自在地轉身回院去了。

春瑛奇怪地上前叫他:“胡公子?”小胡子卻沒理會,徑自關了門。

春瑛正疑惑呢,那婦人便問她:“你跟這位小哥是認得的?”春瑛忙道:“從前見過幾回。”

“那正好。”婦人歎道:“你得空便勸勸他吧,老人的後事都辦好了,他這樣每日待在家裏也不是法子。我們幾家人雖不少他一口吃的,但他總要想法子謀生才好。本來我們聽說他讀過書,便叫他去學堂幫忙,誰知他不會做雜活,先生又嫌他是商人家出身的。先生已經教了許多年,我們也不好得罪他,還好巷口的誌良叔替他找了個差事,叫他道福滿樓的二樓去做跑堂,他又拉不下麵子,後來道茶葉鋪子裏當夥計,差點兒沒把客人氣走了。我們知道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可這樣實在不行。”

春瑛張了張嘴,忙道:“我會找機會勸勸他的,他……”話音未落,院內便傳來程大娘的尖叫:“這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哪個狐狸精?!”接著又是咣當一聲巨響。

婦人迅速丟下一句“多勸著點”便跑了,春瑛看向院內,忽然覺得有些頭痛。

春瑛扒在門邊聽屋裏的動靜,一見有東西飛出來,便立刻縮了頭。

程大娘大哭大鬧,非要丈夫給個說法不可。程大叔卻隻是閑閑坐在一旁,等到她累了停下來喘氣,才一臉不在乎地道:“你在家裏舒舒服服的,哪裏知道我在外頭的苦處?一年到頭在外,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但這麼多年來,我也沒對不住你,不過是偶爾跟人談生意時,逢場作興地尋個粉頭解解悶兒,從來不曾帶回家來叫你生氣。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象我這般老實的男人上哪兒找去?你有什麼好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