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2 / 3)

院中一片淩亂,地麵散步著大小不一的木料磚塊和幾根竹竿,院角雜草叢生,水缸半滿,旁邊倒臥著一隻破桶。台階上長著厚厚的青苔,看上去似乎很久沒清理了,春瑛猜想,小胡子大概才搬進來不久,根本就沒來得及收拾打掃。

墨涵捧著一個缺了口的水盆從屋裏走出來,還低頭用袖子抹了一把淚,抬眼望見春瑛,便有些無精打采地問:“你又來了?你不是慶國侯府的人麼?什麼時候換了主子?”

“暫時到別人家裏幫忙而已。”春瑛不願說得太多,便隨口答了一句,然後探頭看向屋內,“胡公子心情平靜些了嗎?”

墨涵搖搖頭,眼圈又紅了:“我們二少爺太可憐了,先是老爺沒了,姨娘又病了,偏偏夫人和大少爺又……”他頓了頓,似乎顧及到春瑛是個外人,沒再說下去:“你回去吧,這裏用不著你。”

春瑛其實已經猜到一點緣故了:“你們家夫人和大少爺把胡公子和他娘趕出來了?我記得你們家老爺才死了不久吧?”

“才過了三七……”墨涵抿抿嘴,眼中閃過一抹悲憤,“姨娘一直病著,要請大夫吃藥,可大少爺卻一文錢都不肯給……”他嘴一扁,便蹲下身痛苦起來。

春瑛微微吃了一驚,心中暗歎,卻聽到背後響起了程大娘的聲音:“這也太過分了吧?胡家家財萬貫,居然一文錢都不分給小兒子?!”她忙轉身低下頭叫:“大娘。”程大娘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又問墨涵:“不是說官府有明令,不管是嫡出庶出,都能分一份家產的麼?你們胡家可是皇商,沒理由違反國法吧?你家族人也不管管?”

墨涵哭聲更大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哽咽道:“大少爺……說二少爺和姨娘照顧老爺不周,害得老爺病情加重過世了,是大不孝……他特地請了大姑奶奶回來做主……又請族老們見證,把二少爺和姨娘趕出家門……二少爺再三苦求,大少爺都不肯鬆口,還叫附近的客店不許收留二少爺和姨娘,姨娘把身上的首飾當了,又走到這裏……才賃了這個小院,卻再也支撐不住了……”他哇的一聲哭起來,“請了好幾位大夫,都說救不得了,如今姨娘的棺材錢還不知該怎麼辦呢,二少爺真是命苦啊……”

春瑛聽得心下淒然,再探頭望向屋中,隻見小胡子怔怔地呆坐在床邊,右手緊緊握住亡母的手,目光都直了,整個人仿佛沒了生氣。她咬咬唇,想要安慰他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程大娘聽了墨涵的話,卻臉上抽了兩抽,望望四周,幹笑道:“總會有辦法的,你們節哀吧,快想法子把姨娘收殮了,大熱天的放不得。”說罷便小聲叫春瑛:“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了,還不快跟我回去?!”然後轉身迅速出了門。

春瑛看看小胡子和墨涵,略一遲疑,匆匆說了句“你們多保重……”便跟著離開了,隻是回到程家小院後,聽著對門隱約傳來的哭聲,她便覺得心情沉重。

看來當初馬嬸閑時的戲語果然成了真,那位頗受父親寵愛的胡二少,在父親死後真的被趕出了家門,而且聽起來,他的嫡兄還做得很絕。胡二少喪父喪母又身無分文,以後會怎麼樣呢?

程大娘擺弄著自家廳堂裏的花瓶擺設,回頭見春瑛在發呆,便拍了她的腦門一記:“呆站著做什麼?!快給我道巷口的茶葉鋪子買二兩芥片回來,要今年的新茶,別讓夥計拿舊年的哄你!”她從袖裏掏出一塊碎銀,想了想,又猶猶豫豫地多掏了一塊,道:“拿去,若有剩的,再買一包福仁回來,筍幹也要一些。”

春瑛疑惑地接過銀子,忍不住問:“大娘,你不是茶葉是金貴東西嗎?你從來不喝的,怎麼又要買它?還有福仁是什麼?筍幹……你是打算今晚拿它做菜?”

程大娘恨鐵不成鋼地戳了她腦門一記,罵道:“笨死了!我還以為你聰明了些,沒想到還是這麼笨!不知道福仁是什麼,你不會問茶葉鋪的夥計?筍幹當然是拿來泡茶了!”說罷又抿了抿發鬢,帶著幾分羞意道:“我雖不吃泡茶,我們當家的卻極愛,看看日子,他也差不多該回來了,頂多不過十天半月,早些買了,他回來也有得吃。我兄弟家裏那罐是雨前龍井,說是舊年一個客商送的,隻有貴客上門才沏,總不能拿來家常吃……”

春瑛看著她前所未有的嬌羞模樣,暗暗打了個冷戰,支唔著應了聲,便匆匆出門了,到了巷口的茶葉鋪子一問,那五錢銀子不過勉強買得二兩芥片,再多十來粒福仁,卻是福建出的橄欖仁,也是時下人家拿來泡茶用的。春瑛看著那夥計稱量,嚴加審查,又好說歹說,才多買了一小把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