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儀,夜夕歌
昨日於悠然拜訪董氏,聽其道明元氏中毒一事,夙興夜寐,憂心惙惙,遂讓我來勸解診脈。
夜何其涼,十月長安風雪加之,暖陽已不在,百花芳已歇,唯梅盛放,且有鬆柏之風,不意苦爭春,為歎,一任群芳妒。
愔愔而至行雲,請婢通稟,須叟,婢請入內,上前,斂裙唱禮“妾小儀夜氏請寶林安,寶林長寧”
元淑和
這年的深秋是沒有月亮的,照不亮前頭兒的路。別過頭,瞅見窗外模模糊糊的一幕,直到觸及到一片可笑的茫然才回首。
闔了軒窗,素手撐在案上,上麵的紋路硌得人心頭分明。
忽聞伊人言,回過神來沉靜的眸子直直看到她眼睛裏去,起身輕扶,“夜娣不必多禮,你我之間不必見外。”
思及天色,不免有些疑惑“隻是如今這天色,夜娣怎想的來訪?”
小儀,夜夕歌
立身於側,柔夷輕扶伊人落坐於榻,抬眸乜伊人麵色略顯蒼白,仍不失病態之美,遂展笑顏雲“元姊好福氣,雖是病中也叫多人掛懷,妾不免吃味呢”
殿中的鎏金錯銀福壽無疆大鼎從縫隙中緩緩升起青煙氳氤嫋嫋,如韶華妃嬪起舞盼帝憐惜,行雲有影月含羞,可歎,東風臨夜冷於秋。
柔夷輕拂正鬢邊翡翠纏金絲赤金如意釵,這是董氏昨日所贈,心中知曉此舉不過是為了元氏,我在她心中終是不如這元氏親厚
元淑和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這不中用的身子終歸是成了拖累。
“生命本就無常,情意更是渺茫。”
我低聲說著,說給我聽也說給她聽,自從臥病期間,走動的隻有幾個還算交好的,不由心中生出幾分澀意。如今的行雲閣隻有日夜藥的苦香,日夜的淒冷。
我看著她,她的眉間永遠都是那紅梅般的傲骨,聞其言,靜默半晌,輕輕言一句“福氣?嗬,早就沒了。這不中用的身子能撐到何時?”
言罷,又是一陣咳嗽。
小儀,夜夕歌
聞之言語知其心中有怨恨,隻是不知這怨的是誰,恨的又是誰,後宮醃漬事堪多,今兒還是姊娣情深,明日有可能是殺子奪寵的仇敵,“人心”便是這世上最難懂的東西了。
輕輕一聲歎,抬睫羽眄伊人雲“元姊這言可是心中難平,不甘被人算計了去”
又見其咳起來,遂執盞揭蓋輕吹於伊人手中,雙眉輕蹙又雲“姊先押一口止止咳吧。姊不要怨董美人,她有她的難處,不過再難董美人心中依然有姊的,不然也不會叫我來看元姊”
元淑和
我揚眉斂黯然,事到如今,追究這是非對錯有何用?但願往事隨風而去,我不憶。更願從未來過,便不會如今這般模樣。到頭來,種下的因,了去的果,結局與開頭都離不了我。
我臉上隻剩下冷霜無聲寂靜的黯色。須臾,我定眸她的身上。
捧茶,茶溢遠香入了唇齒卻沁不到心間,那心觸予人寒涼怎為心?
我羨慕神不諳世事,羨慕鬼擁有目標,羨慕百姓平凡一世,唯獨厭己失了初心忘了根本。
聞其言,心中有一絲暖意“原是董姊讓夜娣來的?夜娣言重了,這如今真心待我好的也就隻有董姊了,我本該知足,又談何怨言?”
小儀,夜夕歌
聞言淺笑,事事無長,人事不可量,誰又能想到明日事呢,當是珍希眼下才是真。
微勾唇角,抬眸也伊人雲“這次妾來主要是受董美人之托,不知元姊可信得過妾的醫術”
柔夷執白絹,細細折起,隻待伊人伸出皓腕,實則不必如此麻煩,隻須按璃宸開的藥方繼續服用便好,他的醫術宮中自是無幾人可比,無奈璃宸言語怕是惱了元氏,遂言語之間都有怨董氏之意,看來開方之事須斟酌一番了
元淑和
瓊樓玉宇華美富麗,卻不抵舊時小院亭台水榭碧波蕩漾錦鯉遊曳,這宮牆比天高,這天比水長,這心卻比山河還遠。
舊院仍在,月仍懸,佳釀更隨歲月醇香悠遠情誼竟是先物而夭,物是人非。原道情誼綿綿無絕期,如今這可有頭?
疲憊的扶額,闔眸,言“夜娣的醫術自然是信的過。”
靜默半晌,歎“剛看夜娣的樣子,可是還有什麼話要說?不如說出來,你我之間不必見外。”
小儀,夜夕歌
月影星疏,出來已有些時候,無奈這元氏似不肯放人的樣子,垂首微歎,遠山微蹙,落白絹於紫檀案幾,抬眸乜伊人,妃唇輕啟雲“元姊聰慧,妾便直言不諱”
頓,柔夷執盞,輕抿一口,落盞,遂雲“董太醫之醫術醫德於宮中雖不敢稱第一人,可醫人救命的本事還是有的,元姊即是董美人在意之人,董大人於此事畢已是盡力而為,妾此來不過是董美人放心不下你,怕你質氣不肯吃董大人開的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