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冥國和雲國(2 / 2)

瞅著對麵兒臉露晦澀的兄長,囁嚅了幾下,終究未能道出聲。

人與人的情啊事,非自個兒所能觸摸的,他那模樣,也隻得打碎了牙往肚裏吞呐。

“夢不得,那便棄了她”

“萬一……哪日又。”

失魂落魄是他,神采飛揚亦是他,萬千種模樣,那容氏女,竟無動於衷。

又是一聲笑爾,悠悠起唇欲讓他寬慰,滿屋子桃花香漾著情愁萬千,緩緩出聲兒。

“醉吧,醉了……也好。”

雲墨染,“我謝她。”

雲墨染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風韻,頗有幾分書生意氣。

“因由容家,而明這世間取舍難決的情原。縱使青山綠水窮盡,滄海化作桑田,——”

小酌一口,不複眉眼如初,端了他生平不愛的模樣。亭台樓閣勾了眼,藏匿了他半生的癡。無關痛癢的七年,複往又有幾何。

“應是綠肥紅瘦,知否知否。”

見他唯唯諾諾的樣子,眉宇即成山川難平,帶著酒意的指尖繞著樽沿遊走,許是應了他的醉,又不知可是逢場作戲。

“我是要與她不共戴天的仇敵。”

那堵屏障終是被熊熊烈火燒個片甲不留,縷縷倦怠順著酒勁爬上心頭。他妄想普渡眾生,卻渡不過他自己的劫。

“而不是她金屋藏嬌的如意郎君。”

遂而匍在桌案之上,側手將那酒樽子打翻。輕嗤這天下沒有行舟的一席之地,輕嗤我這無從釋懷的懦弱。

酒香四溢,陶樽同他的眷戀一並破碎,一發而不可收拾。

“師傅見了,又該訓我。”

此時像個孩童,吳儂軟語在口,是二月冰雪消融那般清澈明亮的笑意,是想要與她共看落霞孤鶩的幼稚。

顧玖玖

情這一字,熏神染骨。願百年孤寂換得不遇不知,即不苦。聽暮鼓晨鍾,隻求身不染塵埃,心屬大道,安然無愧。喉嚨裏像塞了一團棉花,隻歎心魔了得,將人困於方寸。

“一蓑煙雨任平生。”

這變換無常的世,竟比不得人言可畏的江湖。命途來勢洶洶,一筆天定,而今天上明月皎皎,隻照過往離別。不再掩眉間哀傷,悲意席卷,指尖發顫,索性這為情所傷的不是自個兒。

這萬般的情啊愁,如何能消?

“師父怕是不止訓吧。”

“能讓他這得意弟子如此這般的,那容氏女也是了得。”

雲墨染,“愚蠢。”

春風得意早已煙消雲散,愛恨也罷,萬般皆是情。

我抬頭看向玖玖,眼中盡是陰沉,蔥指輕撫肩胛,連同世俗紛雜紅塵滾滾一並舍棄。

你我皆是這天命的階下囚,縱使萬般不甘,亦掙紮不出深淵苦海。我道是良辰美景,夢見南朝煙雨,為何又是禍。

“這件事,你莫要與師傅說。”

即便他終會知道,我雖不明他如此神通廣大,仿佛這世間的山川草木皆收盡眼底,神龍不見首尾的逍遙自在又是你我遙不可及。

“三日之內,我叫你看看,甚麼是血流成河。”

誰人將清風明月飲醉,問佛將此情何寄。我願托她的悲憫,親手為她度此生,任由她化作那萬千冤魂之一也罷,任由她化作夢魘提筆畫煉獄也罷。這是他的劫,他度不過。

“背負這罪名,總好過她含恨而死。”

心知這天下人來人往,載的是禍水東引,承的是三載得意。隻盼她黃泉之下良知良能,飲作那碗湯,這世間千萬,皆與她無關。

雲墨染呢,亦化作這飄渺世俗的一子,與她再無瓜葛。縱然眉眼如初,縱然萬劫不複。

“你便去打聽打聽,這幾日可有誌同道合的仕友。”

“圓他大夢。”

起身遙望容家,是他最後的尊嚴,是最後一眼,亦是她容賀安享的最後一夜。那般熱烈的跳動漏了一拍,末了,是對她最後的致意。

孤雁迷失了方向,與那深情一並埋葬。

來到沈洛麵前時,已經是黃昏,顧玖玖眸中不帶半點情緒波動,窗外枯敗的枯樹,被風吹得隨處搖曳,風呼呼地響著,而屋內卻是一片靜謐。

“拿去吃下。”沈洛取出九絕蓮,將一枚紅色的藥丸靜置在青玉桌麵上,眸中暗淡無光,仿佛將毒藥給她親生女兒的不是她。

顧玖玖淡漠地接過藥丸在沈洛麵前吃下,收拾好藥草退下,心痛嗎,如今的她隻剩下麻木。

“今晚就在洛神居用膳。”雖是讓顧玖玖留下用膳,語氣卻不帶一絲溫度。

“是,母親。”顧玖玖識相地退下,在洛神居的正廳呆著。

走出房門,不似屋內那般暖和,刺骨的寒風吹來,在門口候著的丫鬟有條不紊地替顧玖玖披上雪白色的絨絮披肩,才讓顧玖玖感到沒那麼冷。

拉了拉身上的披肩,顧玖玖向正廳走去,正邁出一步,天下開始漸漸落下雪花,“天,開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