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無事生非(3 / 3)

陳青桐在屏風後看得真切,忖道:“他下手如此狠毒,果真有極力報複之意。”

黑麵漢子一刀逼開孔池,見袁琪趁隙襲來,手腕一翻,身隨刀走,疾若驚颼,儼如兀鷹般向她撲到。袁琪一聲嬌斥,連人帶劍向他飛去,長劍揚空一閃,迅即刺他的“大陽穴”。黑麵漢子身子懸空,無可閃避,百忙中在半空一個翻身,揮袖拍去,但聽得撲通撲通,兩人都摔到地上。黑麵漢子功力深湛,剛一著地,立即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袁琪卻是個沒經什麼風霜的女子,這一跤卻比黑麵漢子摔得重得多,背心疼痛,眼冒金星。她剛躍起,黑麵漢子蒲扇般的大手已經抓了過來。袁琪武功當然不及黑麵漢子,惶急中飄身一閃,驀地飛起一個裙邊腿反腳踢出,這一招卻是太祖長拳裏的分解式,剛猛之極。不過黑麵漢子似已察覺到她的出招,見她一腿飛來,身形一閃,伸手在她渾圓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嘿嘿獰笑道:“小姑娘凶巴巴的做什麼?將來怎麼嫁得出去?不如跟了大爺去,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袁琪氣得兩眼發黑,長劍一連幾劍,全是拚命不要命的打法,好像一頭瘋了的老虎一樣。那黑麵漢子倒是嚇了一跳,大聲叫道:“喂喂喂,不過讓你做我的小妾,你就算不答應,也用不著發這麼大的火啊!”忽然移形換步,身體斜傾,左手中指一彈袁琪的劍鋒,袁琪隻覺半身發熱,長劍幾乎拿捏不住,那黑麵漢子已倏地欺到她身前,伸手又抓了一把她的胸脯,淫笑道:“你衣裳裏到底真是肉饅頭,還是塞了別的什麼東西?好大,好大!”袁琪被他兩番輕薄,幾乎暈了過去,原來袁琪在她們的師姐師妹當中是最為豐滿圓潤的一個,被那黑麵漢子一通侮辱,氣得說不出話來。

方淩霜大怒,喝道:“袁師妹讓開!”那黑麵漢子正戲耍袁琪,接著身形連變,袁琪的隱私部位被他摸了好幾把,忽見方淩霜到,信手揮袖拍出,他見方淩霜年紀不大,料想功力再深也深不到哪裏去,他能用鐵袖擊倒袁琪,滿以為依樣畫葫蘆也能對付得了方淩霜,哪知方淩霜自幼練功,後來又得師父精心指點,內功和劍法的修為,都遠在同門師妹之上,但見劍光繞處,“嗤”的一聲,黑麵漢子的衣袖竟被她削去一截,露出光光一條胳膊。不過方淩霜被他一拂,也被迫得倒退兩步,心口一陣氣血翻湧。

方淩霜勃然大怒,一口長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劍尖所到,精芒耀眼,十招之內,便把那黑麵漢子迫得難以呼吸,應對甚為吃力。再拆了十餘招,方淩霜一招“倒雨流雲”,劍尖顫動,彈指之間,連襲黑麵漢子七處大穴。黑麵漢子情不自禁地“咦”了一聲,趕緊使出移步換形、變招易位的功夫,在劍光籠罩之下連拍兩掌,分擊方淩霜和袁琪兩人。他看中了豐滿高挑的袁琪,有心要把她抓到手帶回去威逼就犯的,因此這兩掌發出,乃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威力大得驚人,袁琪被他迫得腳步踉蹌,根本無法站住腳跟,方淩霜一劍溯空,退得稍慢,被他掌力一震,登時飛了起來。幸而她內功已有火候,在半空中運氣一轉,落下來時,居然毫發無傷。

黑麵漢子連敗兩人,哈哈大笑道:“明知我好色,過來投懷送抱,當老子是女人就要的麼?你武功倒是不錯,配得上老子,但這副長相,卻令人不敢恭維!”方淩霜又急又怒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劍法頓時大失古格,劍招錯亂。那黑麵漢子身形又是一轉,到了她的身後,伸出手一如調戲袁琪一般,在她屁股上又抓了一把,放在鼻邊一聞,哈哈狂笑道:“豐乳肥臀,名不虛傳!”方淩霜怒極大罵,勢若瘋虎,和袁琪兩人一道,雙劍齊出。

陳青桐道:“危急之中,這黑麵大漢尚能談笑風生,調戲諸女,也算有些本事。”

那黑麵漢子環顧四周,見眾金兵紛紛不敵,大喝道:“混沌鐵甲,北鬥七星。”金兵呐喊一聲,個個奮力迫退當前之敵,簇擁一起,刀分雙層,上下各一,登時在酒樓二樓結下一個陣勢,氣勢登時不同。

丁晴道:“小北鬥七星陣法是耶律宗雷得意之作,這些人確是耶律宗雷的私兵無疑。”原來小北鬥七星陣法乃是從行軍布伍的戰陣中演變而來,乃是耶律宗雷在隨軍中苦心創製,視人數多少,既能上陣拒敵,又能變成武功陣法,能攻能守,運用精熟,他門下有私兵三千,每七人合在一處,便能依法施為,等閑高手,決難在這門陣法之下討得了好去。果然不到片刻,原本漸處上風的泰山、崆峒兩派弟子漸漸敗退,滿樓隻見刀光閃爍,嗤嗤數聲,先後有兩名泰山弟子中刀跌倒。

兩幫人在樓上大打出手,早有酒樓夥計急急跑去報官。但聽樓外喧囂呼喊,有人叫道:“府尹大人親自帶人過來,緝拿尋釁挑事之不法惡徒了!”孔池一聽,急忙叫方淩霜道:“方姑娘,雙拳難敵四手,若被官府纏上,大大不妙!”方淩霜忍氣吞聲,隻好點頭道:“別打了,大家走!”撇開那黑麵漢子,往後門就跑,孟中、孔池等人帶著受傷的師弟緊隨其後,瞬間逃出酒樓。

黑麵漢子見崆峒諸女逃去,連忙也招呼自己的人快走。其中一人道:“府尹親自帶兵過來,那是自己人才是,為何還要逃走?”那黑麵漢子大罵道:“你是個豬頭嗎?那府尹桀驁自大,一向不把我們的耶律大人放在眼裏。我們都是契丹阿保機的子孫,投靠金國,素來被他輕蔑。今日與那幫道士、惡婆娘公然打鬥,被那該死的府尹看見,我們丟臉不要緊,怎可叫耶律大人為難?快走,快走!若是遲些,隻怕後門也被要官兵、捕快堵住,到時上天無路,下地無門,要往哪裏逃?”一夥人倉促疾奔,悉數逃離酒樓去了。

丁晴將兩幫人都跑了,急忙扯住陳青桐的袍袖,道:“青桐哥哥,你我也快些離開,不可耽擱。”陳青桐奇道:“你我與此事毫無任何幹係,為何要逃······?”不及聽她回答,已然被拽往後門。二人翻過院牆,在小巷裏跑得幾步,漸漸不聞金人吆喝之聲。

丁晴笑道:“罷了,罷了,回到那死老頭的鬼院子,也總比被官府抓住的好。”兩人急急忙忙穿街過道,又回到荒廢的鬼院之中。

蟬吟老人正坐在廊下,見了他們撫須大笑,頗為得意地道:“這幾日外麵熱鬧無比,先是四處捉拿‘竹蘆雙怪’,又緝捕尋釁鬧事者。你們住在這裏,方才安穩哩。”丁晴哼了一聲,也不搭話,自行進屋。當晚各自休息不提。

這晚將近三更,烏雲密疊,遮住銀月,聽得外麵若有呼嘯之音,丁晴道:“鬼來了,鬼來了,這世上·······世上果有鬼神不成?”兩人趴在窗台上,透過窗隙往外窺視,果見半空忽然飄落一人,那人戴著白色高冠,雙袖甩蕩,步履輕揚,卻蹣跚跌撞,口中叫道:“天地惶惶,乾坤茫茫,三魂苦緲,七魄寒涼,彼有心乎,此有情乎,碧落黃泉,哀怨囚鍾。”

丁晴不覺微微顫抖,低聲道:“聽其言,他似是個冤死鬼。”陳青桐緊緊抱住她的肩頭,幽香軟玉,滿抱懷中,低聲道:“世上哪裏有鬼?你且別怕,有我在呢!”丁晴把頭埋在他胸口,顫聲道:“青桐哥哥,你說他是瘋顛之人,而非瘋顛之鬼?”

陳青桐不禁微笑道:“他自然是瘋顛之人了。試想他從東首廂房躍下,若是鬼怪,豈非早被蟬吟老前輩提劍追逐?”丁晴被他抱著,心頭暖暖的好不舒服,聞言不禁一笑,道:“說得也是,這老頭住在這裏,既省房錢,又能破除真相,要捉個惡鬼‘好好玩耍’更當是駕輕路熟,他若真是鬼怪,‘蟬吟’如何會不吟,如此安靜?可見定然不是鬼了。”

陳青桐隻覺得懷中柔軟的身體似乎僵硬,道:“晴兒,你,你又怎麼了?”

丁晴顫聲道:“我·······我還是害怕······”

陳青桐輕輕撫摸她的脊背,道:“不怕,不怕,我給你誦一段除惡辟邪的經文,自然神鬼難近。”小聲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堆,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磐。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丁晴輕笑一聲道:“你也懂和尚的佛經?”

陳青桐笑道:“這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的修持法文,心經乃佛法總綱,經典所在,萬佛隨身,有此經文,足以阻嚇種種鬼怪妖魔。你怕麼?”丁晴俏臉緋紅,低聲道:“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什麼也不怕了。”陳青桐心中一動,把她抱得更緊,兩人在黑暗中誰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站著,那一瞬間,兩人隻覺這世間似乎一切都已靜止下來了,隻有門外的雪風時斷時續地發出尖銳的呼嘯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