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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遺之地,神山之頂。
巨劍靜靜屹立在神日之下,白石為基的方台上,劍尖深深插入地麵,石階的下方,一身白衣白裙的秦朝歌安靜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天地間回蕩著嗡嗡聲,聽在耳中十分古怪,乍一聽,像風聲,再聽,像沉睡之人的輕微鼾聲。
但若仔細去聽,那其實是在天地間回蕩的交談聲。
說是交談,其實不準確,因為更像是壓著嗓子吼出來的爭執。
“夫有始者必有卒,有存者必有亡……”
“夫存亡終始,誠是大體。其異同參差,或然或否,變化萬品……”
“徒聞有先霜而枯瘁,當夏而凋青,含穗而不秀,未實而萎零;未聞有享於萬年之壽,久視不已之期者……”
“謂夏必長,而薺麥枯焉。謂冬必凋,而竹柏茂焉。謂始必終,而大道無窮焉。謂生必死,而你我長存焉……”
這兩個聲音不知已經像這樣爭了多久,也不知還要爭多久。
嗡嗡聲從未停過。
若站在山頂廣場邊緣,朝下方望去,一條白色石階傾斜而下,上寬下窄,越來越遠,石階邊上怪異圖騰石柱立在兩旁,直通山腳,這一路,也不知有多長。
山腳下,藺春蟬額頭貼於手背,跪伏在地,像朝聖的虔誠信徒。
天地間一片寂靜,麵前一身青衣的青年仍沉浸在難以言說的狀態中,藺春蟬想著前不久發生的事情,某人說過的話。
“是誰讓你來此地?……你可知此物有多重要?!……你可知此物的主人是誰?!……”
站在那北山神殿裏,對方將一個個問題接二連三砸過來,這些問題,藺春蟬全都回答不上來,是師傅告訴她這裏有大機緣的,可師傅也是聽人家說來的,後麵兩個問題,她更加說不清楚。
當然對方也沒指望她回答得上來,之所以問,是單方麵的宣泄怒火,是要告訴她一件事:這個盒子,不是你的。
然後一一給出了答案。
說那些話的人,現在也跪在地上,是餘鳳。
當時藺春蟬覺得自己要被殺了,甚至在殿外等著她的狄落已經被殺了。
然而,這個從不知多久之前的遠古時代活到今天的、抓了她差點還把她煮成人肉湯的、有時溫和有時霸道的神秘男子,現在也跟她一樣跪伏在地上。
“你應該慶幸認識了他。”
男子用劍鋒一樣銳利的目光冷冷看著她。
“這是吾皇的傳承,你不該碰。”
藺春蟬站在那裏呆了半天。吾皇……仙朝之主……仙皇。
他說她認識誰。
她想到一些東西,但不敢相信,費了好長時間,思維才重新轉動起來。
現在“他”在眼前。
竟然……是……他……?
轉頭看呆呆站著沒反應的羽,她想,師兄會跪下嗎?
當許浪身上的氣機漸漸發生改變,她看見羽的身體顫抖起來,那是無法抗拒的威壓,來自一個高不可攀的存在。
藺春蟬心裏暗暗歎息一聲,轉頭看看狄落,心想,並不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