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城水利府,前廳。
兩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一個小小的縣水利部,竟然養了二十八個人,如今水患將至,跑了二十五個,還剩三個,實在諷刺至極。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大概就是如此了?
邱榮坐在椅子中,抬手揉著太陽穴,腦子氣得發疼。他抬眼看看伏在兩個老家夥後麵那個沒有顫抖的背脊,出聲道:“後麵那個,你抬起頭來。”
那人便抬頭,是個二十出頭的後生,他麵無表情,平靜迎接邱榮的審視。
“你也是嵐城水利部的一員?”
“是。”
“擔當什麼職位。”
“巡水。”
這是水利府裏最吃力不討好的職位,別人下雨都往屋裏躲,巡水官卻是一下雨就要跑出去。
跑出去做甚?
看水,看河,看江,看城中汙水渠是否堵塞,看河水是否泛濫,是否江上會否決堤;巡水一名很是貼切。
當然,這是稱職的巡水官才會做的事。
這個問一句答一兩個字的沉默年輕巡水官是否稱職?
邱榮尚未可知。
“嘖嘖,這嵐城水利府竟比你這郡守的府邸還大。”
許浪逛完了整個水利府,從外邊走進來,一麵咂舌道。
年輕巡水官看見一身青衣的俊美青年身體外籠罩一個隔絕雨水的青光罩子,沒有太大反應,低下頭去,眼神有一瞬間變得暗淡。
許浪看他一眼,轉向邱榮問道:“審完沒?”
邱榮苦笑道:“還審什麼,二十八人跑了九成,剩兩個跑不動的和一個……你為何不走?”
後麵這句是問年輕巡水官的。
“我是嵐城人。”年輕巡水官回道。
邱榮指指兩個老家夥,“他們也是嵐城人。”
年輕巡水官不答話。
邱榮又問:“叫什麼名字,何時加入水利府?”
“杜文良,去年三月。”
邱榮轉向兩個老家夥,“你二人抬起頭來,他所言可屬實?”
兩老家夥點頭如小雞啄米。
邱榮看看外麵天色,皺起了眉頭。
許浪摸出一隻小沙漏看了一眼又收回去,“申時將至。”
邱榮道了聲謝,輕聲道:“除了不怕死的,應該都到了。”
兩人拿起桌上的雨傘,站起來向外走。
走出幾步,邱榮回頭看看跪在原地的三人,對杜文良說:“你,一起來。”
“是。”
杜文良起身跟上。
許浪本想拿把傘給他,想了想,打消了這個念頭。
杜文良沉默跟在兩人身後,不一會就渾身濕透,幾率頭發粘在側臉,看著十分狼狽。
走在前往東門的街上,有街邊百姓跟杜文良打招呼,問他雨這麼大要去哪,還有人好奇問他前麵兩位是誰。
杜文良隻是點頭而沒答話。
到了東門,隻見城門洞裏站滿了人。張三也在,還帶來了五十名滄陽巡防營的士兵,還有一輛大板車,塗了隔水油的厚布下不知蓋著什麼。
邱榮走上前去,一眼掃過。
眾人弓身行禮。
滄陽水利部一十六人,一個不漏全到了,一半五十歲以上,一半三十歲以下。
邱榮看看一個身體發抖臉色蒼白的老家夥,輕聲道:“錢大人看來時染了風寒,就不用跟著來了,去城中客棧養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