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小店門前,見老人愣愣看著自己,許浪輕聲說道:“既然您說老叔回了水裏的家,那咱們去江邊上柱香,他大概也是能看到的,雖說不能讓他太牽掛咱們,但我回來了總得跟老叔說一聲吧?不然他可要在下麵罵我沒良心了。”
老人輕輕點了下頭,說好。
說起來江州人本就有在江邊祭祖的慣例,不過是有特定的日子統一進行,許浪難得回來,這個卻是沒法講究了。
在店裏買了些東西,用掌櫃送的紙袋裝上捧著來到江邊。
滄江乃中土第一大江,自源頭至彙入東海,長達萬裏。許浪站在江邊向東望去,滾滾江濤不見盡頭,忽爾想起前世世界人人耳熟能詳的那幾句,不由輕聲念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
老叔不是英雄,他養大了許浪,可許浪也無心做英雄。
這一刻許浪忽然覺得,或許可以讓白小胖來做這個英雄。
沿岸往上走一小段路就是江州最大的渡口,一眼望上去,江麵上漁船、商船來往不息,許浪和老人往下走了一會,在一處自然生成的岩石堤岸停下,把拜祭用品取出來,一一整齊擺放地上,這裏沒有沙土,香沒地方插,許浪就直接一指戳下,硬生生用手指頭在岩石上麵開了三個洞,取出火折子點燃,雙手合十虔誠鞠躬行拜祭禮,口中念念有詞輕聲念叨著什麼。
老人嗓音嘶啞道:“浪啊,你真想我去長安?”
許浪認真道:“自然是真的,我連服侍您的人都選好了,看起來是個能放心的好姑娘,到了那邊,我和小胖還能經常出山看您。”
老人幽幽呢喃:“可是我走了,老頭子怎麼辦?”
許浪不知該怎麼回答,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此情此景簡直是找抽。想了很久,輕聲道:“如果您怕老叔在這邊寂寞,咱得空了就回來看他,至少每年回來一次。我實話跟您說吧,小胖自從去了那邊,人都瘦了許多,若再見不著您,恐怕都要改名做小瘦了。”
“瘦了才好呢。”
老人嗬嗬笑了笑,“他若真記掛我,那日又怎會死不聽勸?早幾年那道士給你倆看相就定了,他就沒有那個求仙的命,非要……唉,不說了,不說也罷,走都走了,還說啥呢?”
走都走了,可謂一語雙關。
許浪心中有愧,離家的時候,他也沒有勸白小胖幾句,如今想來,保不準自己當時也有幾分怕求仙路上一人寂寞,拉著白小胖好作伴的心思,可是沒想到,這一去就是與老叔天人永隔了。
老人眯眼望著江麵,不知在想著什麼。
許浪扯開話題道:“嬸兒,其實您不用擔心水土不服,長安氣候雖與江州不大同,除開稍有些冷的冬季,其他三季都是最宜人的,還有我給您挑的那姑娘,是這江州本地人,再者您若怕住不習慣,咱就在這邊四處看些宅子,看好了,到了那邊就照著挑,沒有那樣的咱就買地自己建,銀子要多少我都有,您看可好?”
“好……”
老人似歎息似呢喃感慨一聲。
許浪不知道她說的好是指什麼,便試探著問道:“那要不咱這就去看看宅子?”
老人微微笑了笑,神色間的黯然褪去不少,“江州的空宅子可不多了,有人住的你進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