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仇人與劍(1 / 3)

七月,杭州北郊。

百裏玉蘭花林花開正盛,遠遠望去,皎潔純白的玉蘭花如一隻展翅高飛的白鶴,隨時要從從地平線上飛走。玉蘭花林包圍的所在,正是曾經輝煌一時,如今門庭破敗的白鶴山莊。

江湖中有兩種門派能讓人記憶長青,一種是傳承千年,不老鬆式的江湖泰鬥,如少林、峨眉等傳統大派,另一種則是名動一時,如流星掠過天際般璀璨,又迅速黯然下去的新興門派。白鶴山莊屬於後者,而且眼下正處於剛剛劃過天際,無數光輝記憶仍曆曆在目,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尷尬階段。

玉蘭花林中,一個白衣人孑然而立。他是個豐神俊朗的美男子,一身白衣素雅飄逸,腰間環佩叮咚脆響,手中握著一柄華麗繁複的魚腸短劍,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名字早已被江湖人熟識,他或許會被當成某位王侯將相家的富貴公子。

他叫楚懷瑾,是白鶴山莊的第三任莊主,他一生隻為做兩件事,一是為父親報仇,二是複辟白鶴山莊,除了這兩者,他別無所求。

他此刻正閉著眼睛,遠山眉下一片肅穆,秀氣斯文的臉上盡是哀傷。他緩緩拔出手中的魚腸短劍,明明是暖陽當空,劍刃上閃爍的卻是令人心都會發冷的寒光。

他忽然睜開眼睛,眼中的光芒比透過玉蘭花林落下的陽光更加明亮,他揮劍起舞,穿林打葉,驚得花雨紛紛。他於花葉中穿梭,衣袂縱橫流蕩,活脫脫如一隻翩翩而飛的白鶴。

所有見識過他武功的人都拍掌稱道,卻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這並非白鶴山莊當年的武功。

楚懷瑾舞完劍,將短劍掛在一顆玉蘭樹上,深情凝望著這棵樹,說:“爹,這套閑雲劍法,孩兒耍得是否如您意?”

有風吹過,林間傳來了沙沙聲。

楚懷瑾眼中忽然水霧迷蒙,往事如一副黯然的水墨畫卷,在他眼中鋪展開來。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他得到了魚腸劍,那一天他失去了父親。

那天他在山中幫了一位老人,老人贈給他一把華麗的古劍。小孩子都喜歡精致的東西,他高高興興地拿著古劍,在父母麵前揮舞。配合著新得來的心頭好,他的閑雲劍法舞得十分賣力,他一臉期待地等待著父母的誇讚,沒想到得來的卻是冰涼的巴掌。

母親白碧雲死死地盯著他手中的劍,說:“這是春秋時期,刺客專諸刺殺吳王僚用的魚腸劍。這天生是一把逆理之劍,臣以之殺君,子以之弑父,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

楚懷瑾不服,在他的眼中,這是把最趁手的好劍,他隻會用這把劍將閑雲劍法發揚光大,怎麼會用來刺殺他最敬愛的父親?他幼稚的雙手緊緊握住古劍,紅著眼望向父親。

父親楚雲飛慈愛地一笑,說:“懷瑾,別聽你娘胡說,這把劍短小鋒利,用來使我們家的閑雲劍法正好。”

白碧雲聽他這麼說,立即變了臉色,說:“雲飛,我們與那個人決戰在即,懷瑾得到了這把不祥之劍,豈不是大凶之兆?”

楚雲飛笑著將楚懷瑾一把摟入懷裏,說:“碧雲,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你不要太過擔心,這不是還有我嗎?我會保護你和懷瑾,不讓那人傷你們一根汗毛的。”

楚懷瑾在父親的懷抱中聽得分分明明,問:“爹、娘,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和你們決戰。”

白碧雲臉色蒼白,咬著唇沒有說話,楚雲飛摸了摸他的頭,說:“小孩子不要多管閑事,今晚你好好在守靜堂裏好好練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知道嗎?”

楚懷瑾懵懂地點了點頭,抱著手裏的魚腸劍,到守靜堂裏埋頭苦練起來。

夜幕悄然降臨,楚懷瑾練得累了,躺在地板上,大口地喘著氣,忽然看見數道人影掠過窗台,他揉了揉眼睛,打算衝出去,可是想起父親的告誡,趴在門上看著,沒有走出去。

隔著門上的紗紙,楚懷瑾看見數個身穿黑衣的蒙麵人闖入山莊中,拿著明晃晃的火折子到處縱火。而奇怪的是,此刻的山莊上靜悄悄一片,一百多個護院和家丁竟沒有一個人察覺火情。

不好,任由他們這樣亂來,白鶴山莊會被燒毀的。楚懷瑾心中著急,但自己隻是個孩子,料也不是那幾個人對手,隻能貓著腰悄悄潛行到父親的臥房,想叫父親起來幫忙。

楚懷瑾摸到父親的臥房,見他鋪蓋整齊,人卻不知道在哪裏,他忽然想起白日父親曾經說過,有人約他們決戰,讓他千萬不要出門,於是他拚了命朝山莊外奔去。

越臨近山莊大門,兵刃碰撞的聲音越發清晰。山莊的大門敞開著,楚懷瑾遠遠地望見父母和一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那個黑衣人身材魁梧,一身玄黑的錦衣,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流光,顯得是那般威風凜凜。他戴著個狼首麵具,看上去十分凶狠,楚懷瑾差點一眼嚇暈過去。

那人看見了楚懷瑾,忽然推開了他父母的劍,一掌朝楚懷瑾劈了過去。

“不要!”白碧雲以為楚懷瑾必死無疑,喊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