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路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身體早已經沒有了知覺,隻是還是呆呆的看著莫顏的臉,他不知道,不相信這個可愛的女孩就這樣離開了他,從他的生命中走出去了。從前他從未想到過自己竟然會對一個女子如此掛心,從小他就知道自己沒有父親,百靈宮裏沒有男人,隻有女子,各種各樣的女子,但是她們都是不快樂的,因為他從她們的眼中看到了悲傷、絕望,或者是空白。而母親的眼中透出來的是深深的寂寞,那是一種沒有辦法形容的寂寞,就像是一片海一般,深不見底。有時候他也在想為什麼自己的娘親會這樣的寂寞,直到他走出百靈宮,見到外麵的世界,慢慢的才懂了母親的心思,原來愛情就是一件可怕的東西,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感情,曲路一向這樣告訴自己,所謂的愛情都是騙人的,騙了人之後就隻剩下了寂寞。他也從來都不相信友情,就像是百靈宮裏的人,那樣多的人在一起,但是那麼多年沒有人互相對對方微笑。所以一向都習慣以一種疏離的方式麵對待自己遇見的人或事。
直到遇見了這個女孩,他不記得到底是什麼時候見過她,但是她卻為了找尋自己兒不管一切,當他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心中突然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滋生,但是他不容許自己這樣的情緒蔓延,那就隻能將他熄滅,他對她像是對所有人一樣,禮貌而疏離,帶著微笑的麵具,但是這個女孩卻那樣開心,會因為他的一個笑容而高興,為了他的一首曲子而興奮,似乎在她的世界裏沒有欺騙,那樣純粹的喜歡。
一直以為自己待她不過就是跟普通的女子或者說是和別的普通的人一樣,但是直到她離開了,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自己身邊有她的身影,習慣她看著自己彈琴時的專注的表情,習慣她為自己的開心而開心,習慣她見到了新鮮事情到自己耳邊嘰嘰喳喳的訴說,習慣了她看自己時那樣專注的眼神。
終於,在思考了許久之後,選擇了回頭,選擇了相信一次自己的心,可是老天卻似乎是在懲罰他,懲罰他從前的無情,懲罰他的冷漠,在這個時候將她帶走,第一次,曲路嚐到了心痛的滋味,從小到大第一次這樣清晰的心痛的感覺。
呆呆的坐到了太陽下山,跟著莫忘忠來的一群人,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人都是呆在那裏,好像誰也沒有想到過要讓莫顏如土為安似的。
終於有一個人小聲道:“我們如今怎麼辦?這天都快要黑了,難道我們就這樣一直等下去?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我們不如就先走吧!”
另一個人道:“你胡說什麼,這個時候怎麼能走?你看大人的樣子似乎很悲傷呢!如果這個時候走了,到時候他想起來,想要懲罰我們,不但今日的事情白做了今後的日子隻怕也難過了。”
先時那人道:“可是看他如今這個樣子,哪裏還顧得上我們呀!而且他可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如今隻怕也是難恢複過來了。”
“我看我們不如上前去問問吧!這樣下去做到什麼時候,若是他當真跟他那個女兒感情好,坐到死也是不一定的。”
眾人悄悄地點了點頭,推著他道:“那你去說說吧!我們嘴都笨得很,你說比較好。”
那人本來是這樣一提議而已,但是卻沒有想到所有人都將他推出去,沒有辦法隻有硬著頭皮上前,走到莫忘忠麵前,頓了頓,看著莫忘忠的樣子,全然沒有了平日裏的威風,心中也不免有些同情他。終於緩緩蹲下身子,喚道:“大人。”
莫忘忠好像沒有聽到一般,依舊望著自己腳下的土地,那人隻好再喚了一句:“大人。”莫忘忠還是沒有回應。
那人連喚了幾聲,莫忘忠終於回過神,但是眼中卻依舊是一片茫然,看著那人愣愣的一句話也不說,那人道:“大人,天都要黑了,小姐去了,您也該讓她入土為安了。莫忘忠一聽他的話,仿佛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看著曲路懷裏的莫顏,幹涸的眼又掉下淚來,這一次他卻是痛苦出來了,這樣的哭聲在這個黃昏的山頭上顯得特別的淒涼。
莫忘忠的哭聲也驚醒了同樣陷入自己沉思中的曲路,他抬頭看了一眼莫忘忠再看了一眼懷中的人,終於將她輕輕的放在地上,從背上解下琴,盤腿坐下,纖長的手指在琴弦上遊走,卻是一首安魂曲,雖然聲音輕柔,但是那裏麵絲絲縷縷的痛苦卻是那樣的真切。就算是完全不懂音樂的人也可以感覺到那樣深刻的哀傷在周圍蔓延。
冬天的夜總是特別的靜,沒有任何的聲音,像是萬物都死去了一般,琴聲在這樣的夜降臨的時候慢慢的低沉下去,終於沒了聲息。曲路背起琴,在莫顏的額頭印上一個吻,終於站起身,離開。因為他知道,她始終都愛她的父親,她還是要回家的。他想他是不能夠恨莫忘忠的,因為若不是他,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若不是那一個上午他突然地出現在她的生命裏,所有的悲劇或許都不會發生,終究是因為他,莫忘忠不過是想要挽回女兒而已。莫顏不會恨他,所以他也不會,這一輩子她為他做了太多,終究是欠下了。
莫忘忠也終於慢慢的回過神,抱起地上的莫顏,托著沉重的腳步往回走。跟著他來的隨從也慢慢的跟在他的後麵往山下走去。一陣風吹過來,將那兩扇破舊的廟門吹開來少許,誰也沒有注意到原本雜亂的廟裏已經變得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如果不是地上的鮮血,沒有人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麼,曾經又有怎樣的故事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