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死便又閉上了眼睛,章語默卻忍不住抽泣起來,這一睡如何還能夠醒的過來?隻怕隻有來生才能夠再在一起玩了,所幸她現在已經沒有了痛苦,終於也算是走得很安詳。
李纖兒跪在旁邊,不敢吱聲,隻是垂淚。章語默此時也沒有了什麼力氣,心髒傳來的一陣陣的疼痛已經讓她快要支撐不住了,但是她依舊輕輕地拍打著方不死,直到方不死的呼吸漸漸的平穩,再漸漸的微弱下去。
章語默握著方不死漸漸冰涼的手,眼淚終於有滴了下來,但是方不死卻一動不動,像是一個美麗的陶瓷娃娃一般,再也不會吵著要好吃的,再也不會蹦蹦跳跳,她的呦呦還在平陽府等著她回去,那隻白狐是否知道它的好朋友已經不在了呢!方不死的臉那樣的平靜,平靜的就像是睡著了在做著一個沉沉的美夢一般,那麼這個美夢中是不是有她的爹爹,有她的呦呦,有她的方圓莊呢?
過了好一會兒,章語默才喃喃出聲道:“她去了麼?”
李纖兒哭出聲來,章語默抬起眼看著她,道:“你竟然也真的這樣忍心,她還這小,根本什麼都不懂,她還喊你姐姐來著,你竟然也能夠下得去手。”
李纖兒心中的悲痛正無法排解,如今聽到章語默這樣的質問反倒感到一絲輕鬆,她願意聽到章語默的責備,至少章語默還是有些怪她的,至少她知道在他們的心中她還是有些重要的。
突然一堆腳步聲在外麵響起,李纖兒忙擦幹了淚水,背對著門口,不一會兒就有一個隊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紫色衣袍的男子,看道李纖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道:“公主。”
章語默一驚,看著兩人。李纖兒卻未轉身,依舊背對著那人,冷冷道:“別叫得這樣早。”
那人笑道:“如今您立下這樣一個大功,主上定然是會選個好日子給公主加封的。”
李纖兒道:“行了,不用說這些,暫時也不要該稱呼,有重要的事情就快些說。”
那人道:“主子,屬下有一事不明,為何不讓她上牯牛嶺,而是要做這麼一番手腳,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李纖兒驀然間一轉身,看著那人,眼中卻是章語默從來未曾見過的冷,道:“莫忘忠,我如何行事還要你說麼?結果一樣,有什麼問題麼?我愛怎樣還得要向你請教?”
章語默一聽,心下又是一震,終於明白了,原來,原來這個人就是莫忘忠,莫非和莫顏的父親,怪不得,怪不得莫非離開,怪不得莫顏會被換掉,章語默突然覺得好笑極了,將這一切揭開,所有人的身份像是一張網一般,而這張網的中間就是朱允炆和朱棣,這兩個皇帝。
莫忘忠忙將身子俯了俯,道:“不敢不敢,屬下隻是隨口一問,主上隻是要這結果,至於過程如何,當然是主子你說了算。”
李纖兒從鼻子裏冷哼一聲,道:“你知道就好,日後也別多嘴,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李纖兒又轉身看了看章語默等人,“隻因為這一路上,這些人也算是幫助過我,我想要給他們留個全屍。”
莫忘忠忙點了點頭道:“是是,主子仁慈。”
李纖兒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先到外麵等著,我有事情再叫你們。”
莫忘忠忙點了點頭,順從的帶著所有人都走了出去。章語默這才跟李纖兒對視,李纖兒看著章語默的眼,道:“沒錯,喻墨,我和你一樣,我姓朱,朱纖兒,你叫朱語默,其實按照輩分,你應當叫我姑姑,嫡親的姑姑呢!我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可是,多麼可笑,我們卻必須站在兩個對立麵上,我的父親和你的父親是敵人。”
“我想他們之間到底誰對誰錯,我們誰也評判不了,可悲的是,我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公主,因為我的娘親是西湖畔的一位歌女,當年父親在西子湖畔遇到了娘親,娘親就為她著了迷,一向賣藝不賣身的娘親就為他生下了我,可是卻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了,娘親在等,等他回來,但是他確實不可能再回來的,因為他接近娘親不過是因為娘親是從前兵部尚書家的千金,他來不過就是為了過去的事情。可是娘親不知道,她一直帶著我等著,直到她最後斷氣的時候,她也再沒有見到過他,可是我答應了她,一定會找到那個男人,用盡一切辦法也要讓我自己得到他的承認,可以跟著他姓,而不是行李,可以將她的墳遷到他家去。”
李纖兒此時沒有哭,就像是在講一件別人的事情一般,那個故事裏的人不是她的娘親,那個男人不是她的父親,可是眼裏深深的哀涼卻是掩也掩不住的。她繼續道。”我不知道,我的父親,竟然是他,這個世上最尊貴的人,我想娘親也是不知道的,所幸她不知道,這樣她還會以為當時他是愛她的,是傾慕於她,才接近她的。可是我沒有辦法,我隻有去麵對,我隻有去靠近那個男人,因為我答應過娘親,我一定要做到。終於我見到了他,讓她知道了我是他的女兒,可是他說他沒有辦法認我,因為皇家不會承認我,於是他讓我在宮外幫他,他說隻要我有了功勞,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公布我的身份。我就可以以公主的身份入宮,我就可以為娘親正名了,所以,我選擇了幫他。我不知道會是這樣,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我已經沒有了回頭的路了,我已經沒有了選擇了,我隻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但是這條路並不好走,我過得不好,一點兒都不好。”
章語默呆呆的聽著她的訴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竟然是這樣,兩個人明明是一家人,偏偏要成為敵人,偏偏就要做出選擇。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的麼?就像是一場遊戲,所有的人都是這場遊戲裏的木偶,沿著既定的路線一圈圈的繞著。終於繞到了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