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迦山的試劍會每十年一次,七大長老以及掌門座下的四大弟子會在試劍會上挑選弟子,挑出來的弟子未必是優勝者,卻必然是有過人之處者。
不過此前百年,四大弟子中大師兄風夙從未收徒,二師兄青奎隻收過一次,之後諸多借口也未曾收過,三師姐青蓮多半招收修習水性術法的女弟子,四師兄青念雖然天賦極高,但年紀尚幼,資曆較淺,投在他門下的弟子自然較少。
但是這次的試劍會,掌門稱會收得頭籌者為第五位關門弟子,威望頗高的風夙又於三年前帶了個孩子上山,悉心教導,有收徒的趨勢,青念也用百年證明自己並不遜色於掌門的其他三位弟子。
再加上近十年人界禍亂不斷,尋仙問道者年年倍增,滄迦弟子下山平複禍亂時遇到有仙緣者也會帶上山來,地邁峰待選的新弟子是以前的三四倍都不止。這一次的試劍會,可以說是千年來最為熱鬧、最讓人期待的一次。
“往日的試劍會都是地邁峰的新弟子參加,但這次因為掌門要收關門弟子,試劍會不□份不辨等級,隻要有意便可參加。”風夙對靈夕如此說道。
靈夕本還因為不用練功,跟著他一起看著大片的祈蓮花海心情大好,被他一番話說得額頭都滲出冷汗來,“大師兄……這樣看來,我怎麼可能會贏……”
做掌門的關門弟子,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這次掌門還放開話誰是第一名就收誰,恐怕整個滄迦山有點修為的老弟子都蠢蠢欲動了……
淡紫色的祈蓮**隨風而舞,落了幾片在靈夕發間,風夙抬手,一片片拿下來,微笑道:“盡力而為就好。”
靈夕咬了咬下唇,低首將腦袋擱在抱著膝蓋的雙臂上。
若是三年前迷迷糊糊的她,可能當真就信了風夙的話。可今日的她,雖然還是不太記得住物事,偶爾腦子也會頓住不太好使,但思維已經快得多,許多事情也能分析個所以然來。
三年前風夙帶她上山,為了將她留在滄迦山,不惜得罪掌門得罪師叔,這三年間更是不遺餘力地教導,用盡辦法給她增靈補氣,想要將她缺的那根“弦”補上。
三年前眾目睽睽,風夙讓掌門收她為徒,三年間眾目睽睽,風夙是怎樣護她偏袒她,三年後的現在,倘若她在試劍會上敗得慘不忍睹,風夙顏麵何存?
“大師兄,為何我一定要做掌門的弟子?”靈夕悶悶地問。
其實以她目前的身份,不該稱他為大師兄,也不該喚青奎為二師兄,隻是風夙像是認定了掌門一定會收她為徒似地,從踏上天邁峰就讓她以師兄師姐稱呼其他人。
“夕兒不想?”風夙摸了摸她的腦袋。
“想。”靈夕點頭道,“但是我知道,我做不到。”
“未曾試過,又怎知做不到?”
“我……”
這根本是個無需爭論的事實,現在的她連施個變身咒都會出問題,怎麼去跟門中有幾百年修為的弟子爭?
那朵被她變成帶著翅膀的小烏龜的薔薇花,現在還沒被她變回來……
“隻有做了掌門的徒弟,今後你才不會被人瞧不起,不會被人欺負。”風夙站起身,白色衣衫幾乎蓋住半片天空,身上的祈蓮**細雨般灑落。他站著,垂眸看住靈夕,“夕兒,莫想給自己留退路。沒有退路的時候,自然會找到出路。”
靈夕在他看穿一切的目光中垂下腦袋,的確,她有點想逃。她並不覺得自己非要成為掌門的徒弟不可,她不想在試劍會上給他丟臉。
風夙淡淡一笑,又安慰似地摸了摸靈夕的腦袋,“盡力就好。”
靈夕又是失望又是愧疚,極低地說了一句,“就現在這樣……不也挺好,不會被人瞧不起,不會被人欺負麼……”
淡紫色的祈蓮花,落日下仍舊綻放得肆意。就快消失在紅霞盡頭的白色身影驀然頓住身形,轉過身子。
靈夕抬頭,微微眯眼,風夙麵上的表情被七色的彩霞模糊,隻有一片白衣在茫茫花海中隨風浮動,渲染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麼?”
她聽到他淡如清弦的聲音斷續地傳來,茫然地看住他寡淡的眼。
沒有等她的回答,風夙似乎笑了笑,身形淹沒在花海霞光中。
靈夕坐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隻覺得剛剛風夙那雙眼,將她從頭到腳都浸在了落寞之中。
會飛的小烏龜,帶著翅膀的小黑龜。
靈夕撥了撥它在龜殼上的翅膀,抱歉地瞟了它一眼,集中意念捏了個咒,“變!”
小黑龜還是小黑龜,帶著翅膀縮在龜殼裏一動不動。
“對不起啊,我、我盡力了……”靈夕抑鬱地把它拿起來,放在窗台上,“你、你還是認命吧……等我什麼時候有進步了,或者什麼時候把二師兄哄得開心點,讓他把你變回來……你、你先曬曬太陽吧。”
窗台並不寬,剛好龜身的寬度,小黑龜許是感覺到有人在移動它,鑽出腦袋和四肢,這一動,就使得它在窗台上晃了晃,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