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令劍,你誆朕?”朱棣怒不可遏,一身黃袍劇烈鼓蕩起來,額頭上也是青筋暴起。
宗政令劍淡淡地道:“放心吧,沒事,既然能讓你們進來,自然就有辦法讓你們出去。再者,我若真要殺你,犯不著費這勁。現在進入天極宮吧。”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通天古路雖然消失了,但天極宮卻還在,他們並沒有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天極宮的朱漆大門上,布滿了拳頭大小的銅釘。大門上的獸頭上並沒有門環,這是建造的時候就沒有做門環。大門的另一旁,砌築著一個磨台,上麵擱置著兩塊大磨盤,上麵的磨盤上有一個劍形凹槽
朱棣對李崇義道:“李崇義,給朕推開大門。”
“是。”李崇義得令,雙掌往朱漆大門上一按,雙臂用力推去,哪知那朱漆大門卻是紋絲不動。李崇義再度發力,麵紅氣喘,依舊沒有建功。
這種情況是好多人始料不及的,李崇義好歹也是無限接近上善治水的高手,兩條膀子加起來少說也有千斤之力,但現在居然連天極宮的大門都無法推開,這說出去有誰會相信?可這事偏偏就發生了!
“這大門到底該有多重?!”這是眾人共同的心聲。
“我來!”明月夜摩拳擦掌,走到朱漆大門麵前,推開了一臉不滿的李崇義,猛地雙掌發力,那朱漆大門巍然不動,隻發出了一聲悶響。
李崇義譏諷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不過如此。”
明月夜氣得牙關緊咬,又開始推大門。
“別白費力氣了,這門隻有用龜蛇劍才能打開。”宗政令劍喊住明月夜,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了磨盤旁邊,將龜蛇劍嵌入了上麵的劍形凹槽中。
龜蛇劍剛嵌入其中,一道道玄奧的光紋閃爍起來,如同水中蕩漾的漣漪,向著四周擴散出去。宗政令劍雙手抓住磨盤轉動起來,天極宮的大門突然發出一聲山崩地裂般的巨響,一頭數百丈高的玄武虛影突然出現,在一群人那驚駭的目光中撞開了朱漆大門,隨後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龜蛇劍雖然是武當派的鎮門之寶,但卻並不是張三豐鍛造的,而是自上古時期與這天極宮一同出現在這世間的,是打開天極宮的鑰匙,張三豐不過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這把寶劍而已。
朱漆大門已開,龜蛇劍於宗政令劍而言再也無用,於是從磨盤中取出並歸鞘,遞給張三豐道:“張真人,宗政某人說過,用完龜蛇劍之後就立馬歸還,如今是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張三豐輕歎了一聲,接過了龜蛇劍。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宗政令劍的異常,他自從在不知不覺中突破到半步天人之境後,性格已經變了,變得讓人有些無法接受。甚至就連江雪也感覺到對宗政令劍有些陌生了。
江雪從身後拉住他的袖口道:“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們進去吧。”宗政令劍轉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第一個走進了天極宮。
眾人見狀也不敢耽誤時間,又怕離開了宗政令劍會出什麼變故,立刻跟了上去。
天極宮中,亭台樓閣俱全,假山石林不缺,或是花叢中,或是假山之中,總會發出一陣陣突兀的獸鳴聲。
“怎麼回事?這花叢中哪兒來的狗叫聲?”冰霜子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走進了一片花叢中,用腳撥弄著那些花花草草。
倏然間,一隻雙目血紅,獠牙突出的黑狗從草叢中竄了出來,身上帶著一股幾近凝實的戾氣,向著冰霜子的脖子咬了過去。冰霜子立刻拂袖拍擊,大黑狗應聲落地,化為一把造型古樸的大刀,刀頭與刀柄由一個猙獰狗頭銜接著,整把刀上散發著衝天邪氣。
“犬神!”冰霜子失聲大叫,眼前這把刀正是傳說中三大邪刀之一的犬神,不過據傳說早就被製成狗頭鍘,放在開封府的府庫裏,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冰霜子的驚叫聲還未徹底消散,其他人也紛紛跟著大叫。
此時,院子裏已經布滿了各種各樣的異獸,一個個凶神惡煞,張牙舞爪地朝眾人撲來。
宗政令劍大袖一拂,磅礴大力飛揚出去,立刻那些異獸打得消散,一個個化為了件件造型古樸的兵器。
“太阿、幹將莫邪、龍牙、虎翼……還有‘三長兩短’,這麼多神兵利器,怎麼會在這天極宮中?”張三豐皺眉。
宗政令劍道:“外界流傳的那些隻不過是贗品,隻有這些才是真的,劍靈刀魂俱在,威力無窮。隻可惜戾氣太重,不是一般人能夠駕馭得了的。”
許多人此時已經按耐不住了,立刻去搶奪那些神兵利器。
朱棣給李崇義使了個眼色,示意讓他也去。這種絕世神兵,即便是皇宮大內也找不出一件來,也難怪朱棣會動心。
李崇義剛邁出一步,宗政令劍就冷冷地道:“人的滅亡都是有原因的,更多的時候是因為貪心。如果遏製不了貪心,也就遏製不了死亡的提前降臨。”
話音剛落,那些去搶奪神兵利刃的人的手掌接觸到那些兵器的瞬間,雙目變得血紅,突然對周圍的人進行瘋狂砍殺。
這些兵器已經有了意識,在天極宮中被囚禁了千百年,早已經生出了濃鬱的戾氣,再加上這些人利欲熏心,貪圖寶物,被其中的器靈蒙蔽了心智,被器靈所控製了。
李崇義頭上冷汗直冒,回頭看了朱棣一眼。
“哈哈哈!太阿劍是我的了!”
“犬神刀,我的我的,這些都是我的!”
“媽的,都給老子滾開,誰要是跟老子搶寶物,老子剁他狗頭!”
眾人為了搶奪寶物,混戰在一起廝殺著,刀劍往來間,竟然不知道躲閃,隻以肉體抗衡,霎時間,許多人被砍的血肉模糊,變成屍體倒下,而他們手裏的兵器卻發出了陣陣的歡鳴聲。
朱棣震驚地問道:“這些兵器已經成精了?”
“天地萬物,莫不有靈。兵器也是如此。”宗政令劍道:“不見可欲,使民不亂。這些人被引起了心中的欲望,加速了自己的滅亡。”
他剛說完,最後一具屍體倒下了。
“我們走吧。”宗政令劍掃視了一圈,現在除了他以外,就剩下了陳摶、張三豐、江雪、朱棣、明月夜、胡一吹、李崇義七人。
宗政令劍帶著這七人,通過一條條走廊,最後到了一座大殿麵前。大殿上掛著一塊牌匾,上書“上皇古殿”四個篆書大字,前有一口枯井。
“你到底要做些什麼?”江雪地眼裏透出一陣驚恐,她感覺的到,宗政令劍自從悟通了天人合一以後,行為舉止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宗政令劍輕輕將她擁入懷中,神色複雜,輕輕在她耳邊道:“如果不我在了,照顧好自己。”
江雪心顫了下,不覺落淚道:“你終究是要棄我而去。”貝齒用力咬住了他的肩膀。
“對不起。”宗政令劍的肩膀滲出血來,卻任由她咬著自己的肩膀不放,不哼出一點聲音來。
半晌之後江雪輕輕張口,雙手卻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一對紅唇貼上了他的嘴唇。
宗政令劍內心歎息一聲,在江雪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出手,一記掌刀將她砍暈過去,攙扶著她軟綿綿的身子對張三豐道:“張真人,勞煩你將賤內帶出。”
“你要做什麼?”張三豐眼皮一跳,他沒想到宗政令劍竟會突然將江雪打暈並托付給他帶出。
“不見可欲,使民不亂。宗政某人對於生命太過追求,卻不曾想到,天人合一之際,也是宗政某人還法歸道之時。你們通過這口枯井就能回到泗水邊上,通天古路的入口也會崩潰,天極宮從此與世隔絕,而我,”他淒然一笑,“也該在這裏沉眠。”
陳摶眼裏頓時失去了光彩,他明白宗政令劍的意思,天人合一的境界非但不能長生,反而立刻死亡。也怪不得他壓製著自己,遲遲不踏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原來是為了多看這世界最後一眼。
連宗政令劍都已經下了定論,那他苦苦追尋多年永生,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宗政令劍又道:“朱棣,答應我一件事。”
朱棣問道:“請講。”他也知道宗政令劍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此時此刻,對於宗政令劍已經升不起一絲一毫的殺意了。
“我希望,你不要殺朱允炆。”他道。
朱棣沉默了,朱允炆的存在對他的皇位有著巨大的威脅,如果不除去的話,日後恐怕後患無窮。
宗政令劍見他猶豫不決,又繼續道:“他已經是一個普通人了,威脅不到你了。”
“好,朕答應你。”
宗政令劍滿意地笑了,拍著他的肩膀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朱棣沒明白他的意思,又將詢問的眼神投向了他,他卻笑而不語。
朱棣太過於追求武道不說,還達到了見素抱樸的宗師境界,原本有五十多年皇命,卻被武道衝的隻剩下二十二年,而現在已經過了四年,他隻有十八年氣數了。
宗政令劍取出了懷中的一卷帛書,塞進張三豐的手裏道:“這是《天人經》,裏麵記錄著我老莊一脈的天人神功,請你務必代我傳承下去。”
張三豐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世人皆知天人神功,這個名字太過於驚世駭俗,我會以‘太極拳’為名將它傳承下去的。”
“我沒有悟通天人合一,進不得這上皇古殿,不過也是行將就木,不若就在此處沉眠。”陳摶此時也看破了,笑著側臥在上皇古殿門旁睡下。
他這一睡,卻是永遠不會醒來了……
宗政令劍欣然點頭,再也不壓製體內的力量,任由爆發出來,九天之上,一股無形的氣息貫穿了蒼穹,降臨到了他的身上。他轉身推開了上皇古殿的大門,從容入內。
他的雙目中迸發出犀利的精光,瞬間又恢複了他殺人不眨眼的形象!
即便是死,他也要讓人記住龍蛇神君的最後樣子!
大殿中央,放著三個蒲團,其中兩個蒲團坐著兩個老人,雙目緊閉,氣息綿長,身上散發著淡淡地香氣。
他們看似活著,實際上卻是兩具屍體。
他回眸看了這世界最後一眼,看著被張三豐攙扶在手的伊人,心如刀割,縱有萬般不舍,卻也隻能報以兩行清淚——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他的功力在一點點消散著,意識漸漸地與天地相接,往日的種種在腦海中如走馬觀花的上演了一遍。
他依稀記得,那一夜在客棧中的滿園春色之後,江雪的腹中多出了一點點微不可察的生命氣息。
他輕輕關上了門,緩緩跪在了那最後一個為他準備的蒲團上,三拜九叩道:
“老莊祖師在上,弟子宗政令劍,前來還法歸道。”
隨後端坐身子,雙目緊閉,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氣,生機盡散,意識散於天地之間,俯視著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