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 絮子(1 / 2)

銀白的奔馳敞篷車駛入校園,緩緩行駛在大學校園內人影稀疏的主幹路上,引來行人紛紛側目,副座上,是一束鮮紅的玫瑰,迷醉的香氣在空氣中跳動。

一身著白襯衣,帶著墨鏡的男子作於車內。古銅色的皮膚,硬朗而剛毅的麵頰,透出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氣質,他名顧城,二十三歲。

原本分鍾之內的路,他卻行了半個鍾頭,車停了,害怕、喜悅、畏懼、期待、迷茫、迫切,在他心裏盤虯成一團亂麻。

深吸一口氣,摘下墨鏡,英容露出一抹輕嵐般的淺笑,然而募然抬頭的那一瞬,他看到一個女孩兒。斯笑如媚陽,若柔風,心頭的悸動,無不傾訴著那就是他的日思夜念,卻不同的是,那笑,已不是對他,被另一個帥氣陽光的男子取代。她手捧一束小花,兩人談笑著,如最美的青春畫卷,和諧,溫暖的圖景隨著時間鋪展滿顧城全心,餘半壁冰冷,沁得透徹。

暮然,她偏過頭來,看到了他,四目相視,時間,空間,就此凝固。隻是顧城,早已麵無血色,窒息的痛,遍體的寒,在他意識中洶湧,腦海中咆哮。

“七年過去,你一直在說,等著我,我來了。。。”

“卻錯過了?”

故事伊始,他尚年少,她一如清素的水仙。傍晚的殘陽孤獨的懸掛在天涯,將海麵映得如一片泛著滄瀾的光海。

苦澀的海風吹拂著的沙岸,很多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顧城,爺爺,奶奶,站在最前麵,看著蒼茫的天際,二老的神色淒涼而沉重,夕陽映照下顧城麵前的兩道背影,那樣蕭瑟,茫然回顧身後親戚們無所事事的談笑風生,又麻痹去他懵懂無知的心,卻傷透了二老飽經人事的心。

一粒黑點於水天邊際出現,然而當龐大的救援船身完全呈現在眾人視野時,那船後拖拽著的沉船,瞬間擊碎了兩顆風霜的心,兩人的身體搖搖欲墜,眼神中的絕望,哀切,深入骨髓,滿臉的皺紋擠壓出一滴又一滴的痛苦。身後的親戚,也沉默了下來,懵懂如他,似乎讀懂了些什麼,他隻知道,那沉船,是他爸媽的。

大伯二伯乘著小艇回歸,抬下來兩個白布覆蓋的擔架,神色陰鬱,當兩人走到爺爺奶奶麵前時,一聲輕歎,搖了搖頭,目光掃向了顧城,卻又立即隱晦的避開,而壓抑的氣氛,也在這一刻,濃縮到了極致,奶奶掩著麵,痛苦的哽泣。

然後,眾人來到了一座麵朝大海的山腰上,看著眼前地上半敞著的木棺,顧城一陣眩暈,他慌了,搖著奶奶的手問:“我爸媽呢,他們怎麼沒來?”,回答他的,隻有周圍五味雜全的歎息,還有奶奶摸著淚水的搖頭,空洞的目光隻是看著兩口木棺,卻也望不穿陰陽。

“爸!媽!”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在這山腰回響,驚飛半山鷗鳥。他瘋狂的衝向一口棺材,淚花如雨,爺爺一慌,急忙扯住他“那不是你爸媽,不是。。。”然而老人滄桑雙目中那渾濁的淚,卻如何也掩不去真相。

埋葬時,他依舊哭號,哭碎了少年最純真的心。他們埋,他去挖,拚命的挖,挖到十指皮開肉綻,哭到淚盡,哭到幹嘔,他被大伯扯走,卻又跑了回來,再扯走,又跑了回來,最後被栓到樹上。他雙目瞪得通紅,看著兩口棺材被完全掩埋,墜入九幽,少年的最美的年華也從此,不複安然。

一個少女,在人群後,看著這一切,眼眶微紅,淚痕隱隱。她一身素裙,青絲及肩,嬌小的個子,矮了顧城半頭,溫暖而柔和的麵容,那麼陽光,眸子澈得如一汪碧潭,她叫溫晴,爸爸是顧城的叔叔,顧城父親的好友。

人都散盡,天際一輪殘陽將海麵沁得血紅,妖豔,淒美。

顧城偷跑了出來,站在海邊。顯色的海風吹拂著少年那根即將崩碎的心弦,他麵如死灰,淚水濕透了衣襟,望著天涯,他孤獨一人,又該何去何從。

一襲素裙的她,不知何時已站在他的身旁,海風輕撫著,帶著南海特有的溫度,她衣袂飄舞,青絲微有些淩亂。溫情看著他,目光那樣溫暖,安撫著少年躁動的心弦,他也看著她,目光迷離。

“那邊有棵小柳樹苗呢”,溫晴暖暖的笑著說,看向一處礁石旁的一點嫩綠幼苗,弱小的軀體,仿佛一注浪花就能將它拍倒。

“是啊,快死了。。”,顧城聲音有些嘶啞,木然道。

“好像是的,好可憐啊”溫晴嘴角始終掛著一抹動人的淺笑,她輕聲道。

“恩”

“但我覺得它不會那麼容易死掉的”

“為什麼。”

“不知道,不如,拭目以待。”

最動人的安慰,或許不是千言萬語的勸慰,或許不是千言萬語的鼓勵,而是溫柔的陪伴,聊著一些平平淡淡,卻又美好,帶著憧憬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