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2日,淩晨
魯中山區一個小縣城,深秋的淩晨。
夜的深沉在此刻達到了極致,陰雲遮了星月,配上冷風,調和出近乎絕望的氣氛。零星的昏黃燈光,遠遠地散落在冷清的街道上,遙望如點點鬼火,絲毫驅散不了籠罩大地的恐懼夜色。
仿佛陰極生陽,如墨的夜空中,陡然爆開一團藍光,似閃電劃破黑暗,卻又無聲無息。
藍光乍明即暗,如同入室的賊,不小心碰響了身邊的家什,旋即靜身不動,生怕擾了熟睡的主人。
幽暗的藍光在夜空裏懸浮了片刻,似乎認清了方向,拖著幾近透明的尾焰,朝下方飄去。穿過陰雲,穿過寒風,穿過僅餘幾片殘葉的枝杈,穿過冰冷的欄杆和空洞的走廊,穿過門的縫隙,進入一個位於四樓的房間。
這裏顯然是一間寢室,四張上下鋪的鐵架子床,簡單甚至有些簡陋。
均勻的呼嚕聲,模糊的囈語,加上唧唧的磨牙聲,攪動著房間內混著鞋臭味的渾濁空氣。
幽光悄然入室,卻又有些急不可耐,如歸來的遊子,迫不及待想進入家門一樣,徑直飄向一個熟睡的人上方,然後詭異地,從鼻口處鑽入此人體內!
熟睡之人原本平靜的麵孔突然扭曲起來,劇烈而突然的疼痛瞬間爆開,如萬根鋼針插入頭部,此人猛然坐起,雙手抱頭,張開的嘴巴發出嗬嗬的低沉聲音,在這漆黑的夜裏,傳遞著更加恐怖的氣氛。
他兩隻手死死揪住頭發,用力的撕扯捶打,試圖減輕一絲痛苦,豆大的汗滴布滿了額頭,順著臉頰滴落。
越來越強烈的疼痛終於超出了極限,終於往後一跌,昏死過去。
人在昏迷中,腦海裏卻似乎保持著清醒,海量的信息刹那間瘋狂湧入,意識的掙紮沒有持續多久,仿佛落在水泥地上的玻璃杯,四分五裂。碎裂的意識在無數的記憶碎片攪動下,不斷排列重組。
億萬個記憶的碎片將脆弱的意識蹂躪到稀爛之後,自動按照複雜的序列重新組合,舊的和新的慢慢融合,終於形成了完整的新的意識。
一個小時以後,原本的大腦經過這樣的一番摧殘,仿佛被激發了一些沉睡久遠的東西,同時也喚醒了這個昏死之人。
這個人叫譚飛,本來就叫譚飛,現在,還是譚飛,但是這個譚飛已經不是原來的譚飛,其實也是原來的譚飛。
似乎很繞,也確實很繞,所以譚飛再次醒來之後,雙手揉著太陽穴,盤膝坐在床上發愣,愣了很長時間,因為他一直試圖梳理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湧入腦海的信息量太過驚人,譚飛坐在床沿上,赤腳踩著冰涼的地麵,愣愣地出神。
剛才那一番突如其來的變化,其實凶險之極,不過譚飛的運氣極好,腦海裏無數次的破碎重組,最終還是他占了上風。他沒有因此死亡,沒有因此大腦混亂,甚至都沒有因此成為‘其他人’。
那漫長的歲月畫麵,就像是一場夢境,隻是這夢太過漫長,漫長到超過千年之久。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他可以記住每一個細節。
他不知道的是,方才的凶險際遇,帶給他的是怎樣的改變。大腦仿佛經過了無上的洗禮,運轉的次數似乎快了千萬倍。千年的經曆畫麵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梳理播放,如同播放電影時的快進,隻是這快進速度實在太過驚人。
這些看似紛繁複雜的信息其實是以一種有序的方式儲存著,念頭一動,記憶便來。
梳理了幾遍以後,譚飛總算弄清了這超過千年之久的漫長夢境,講述了自己這一生在三十二歲的時候因車禍去世,靈魂卻到了另外一個修行者的世界,在那裏一番奇遇和拚搏之後,幾乎走到了巔峰,最後卻與神族之主宰同歸於盡,夢就在那裏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