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有足否?”
“有足!”
“足在何方?”
“刀有兩足,心量為上,即使困於一室,名山大川也在腳下;刀跡為下,即使藏身鞘中,百萬人首同樣握在鼓掌。”
“刀有手否?”
“有手!”
“何處是手。”
“心念所到,凡一顰一笑,舉手投足,皆是無邊殺機,不必等刀出鞘。”
“不差!不差!”李赭含笑點頭,“但要起心動念才能殺人,不免落了下乘。”
刀者目露奇光,驚問道,“不起心動念,如何驅刀殺人?”
李赭眼睛微微眯起,“刀不是供你驅使的玩物,也不是你手臂的延伸。刀就是刀,你知道就行,說他作甚?”
“刀隻是刀?”刀者自語,神情迷惘,陷入天人交戰,“我已和刀融為一體,我又是誰,誰又是刀,我們又在哪裏?”
李赭循循善誘,“捫心自問,你的初心在哪裏?”
“初心?初心?我……”刀者喃喃自語,抱頭糾結,卻是作答不得,憤然抬頭,厲聲道,“那你的初心又在哪裏?”
李赭雙目如電,話語如破空利箭,字字有聲,“初心?我要天下再無可拘我之物,我要天下再無可敗我之人,我要天下再無我不勝之爭。此乃我之初心,永誌不逾!”
刀者虎軀劇震,迷惘的臉上,騰現片刻清明,瞬間又被疑惑吞滅,癡癡出神。
李赭搖頭哂笑,恨鐵不成鋼道,“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哪裏還清楚刀?”
刀者苦苦思索,平複下來,良久拱手問道,“還請不吝賜教!”
李赭目露讚許,正色道,“刀有三品,一則人刀合一,二則人刀兩忘,三則人還是人,刀還是刀。你苦修兩百年,算是入流了。”
刀者一臉難以置信,瞠目道,“我窮其一生,隻是三流?”
李赭嗬嗬一笑,排解道,“不然呢?放眼天下,刀者無數,不入流的更多,你能排進三流,已非凡夫俗子,何必妄自菲薄!”
刀者連退數步,目光渙散,死死盯住手上的掌紋,低聲拷問,“我一生隻做了一件事,舍棄生死愛恨,力求刀道最高境界。百年孤寒,千裏跋涉,萬裏求道,自詡站上巔峰。極目所到,再無可與我論刀之人,隻歎刀道沉淪,英雄寂寞。不曾想,到頭來黃粱一夢,根本沒有資格論刀?!”
“少年人,眼界窄氣量就小,氣量小格局就小,你不過剛到山腳,歎什麼高處不勝寒,可笑之極!”
刀者充耳不聞,喉頭發出陰冷自嘲,笑聲越來越大,演變成嘶聲呐喊,充斥痛苦絕望。片刻之間,所有憤怒迷惘同時爆發,引爆出驚天氣勢。
“我不服!”
刀者獨目通紅,如癡如狂,高高舉起手臂,朝整個人間瘋狂揮舞!
李赭趁熱打鐵,“既然不服,你有什麼本領,不如使出來看看。”
刀者喘息數聲,引刀作勢,浩瀚無垠的刀意彌漫天地,凝固住所有事物,再沒有丁點聲響,靜得令人忘記呼吸,仿佛時間這個最頑強的旅者,也被扯住腳步,難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