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帶著些許秋意的晚風卻刮個不停,東林城東南部,一個略有些偏遠的小村莊已然漆黑一片,隻有一兩扇窗戶後麵,依舊微微亮著一絲隨時可能熄滅的燈光,卻也抵不上天上的星星亮堂。在這裏居住的,多是一些質樸的農民,他們買不起蠟燭,也不舍得點太久的油燈,於是大多早早入睡,一來能省幾個錢補貼家用,另外也是打算補充精力,好養足勁兒,第二天早起幹農活來養家糊口。雖然這裏也在東林城的轄區內,但是這裏卻與繁華的城市中心那般燈紅酒綠截然不同。這裏的夜晚是寧靜的,這裏的夜就是夜,單純的夜,浩瀚的星河從來不會被燈光所遮蓋,雨滴砸落地麵的脆響,也不會被絲竹笛音所吞沒。似乎也隻有這裏,才是一千三百多年前,本來的那個東林城。一個曾經的世外仙境,而如今卻已然成為一個偏安一隅的小村莊。“咚咚······”“進來吧。”這座小村莊之中,某間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兩層小木屋裏傳出了一點聲音。“師父,您還沒休息嗎?”剛剛敲門進來的是一個青少年,身段不高,約莫一米七三、四的樣子,穿著一身一看就像是習武之人的打扮,貼身的背心,短褲,長筒鞋子,還有一雙嵌著金屬花紋的手套,桌子上微微搖曳的燭光,隱隱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和眉眼,而此時的他正將注意放在他麵前那位坐在藤椅上,剛把目光從窗外收回的青年人上。“是啊,你不也沒休息嘛。”坐在藤椅上的青年人微微一笑,“過來,坐我邊上。”這徒弟顯然是有些不適應他師父如今的態度,但也敢多考慮什麼,隻是恭敬地應了聲是,然後走到一旁的木椅上端端正正地坐下了。“武伺,晚上來,有什麼事啊?”“回師父,徒兒沒什麼事,隻是看師父今天似是有些心事······有些擔心,所以過來問問。”坐在藤椅上的青年人心中一暖,卻也沒表現出來,隻是伸出一隻手拍了拍武伺的肩膀,開口說道:“沒什麼,隻是想起當年的一些往事罷了。”武伺有些不能把握所謂的一些往事到底是指哪些往事,師父的過去他了解的並不多,但是也隱隱知道一些,隻不過師父一直閉口不提,他也不敢開口問,因為多嘴的後果他可是很清楚的,當初,師父可沒少給他“上過”這類的課。但是看著今天師父的情緒有些不對,他也隻能這般勸說:“師父,過去的事有什麼好想的,雖然師父為神界所不容,但是在徒兒心中,師父一直是最厲害的。”說完武伺似乎怕師父不相信,於是加了一句“真的。”青年男子似是被自己徒弟認真的表情逗笑了,“我想的可沒那麼多,神界那幫渣滓哪兒值得我這麼在意,今天隻是想起當初和你師母的一些事情罷了,想來也是情深苦亦深呐。有些事情你沒經曆過,也不懂,你放心吧,我沒事兒,隻是有些時候人太閑了,就容易傷感。”武伺有些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他自打懂事起就是個被欺壓的孩子,父母都是奴隸,而且過世的很早,除了被欺負和做苦力,童年就沒有別的事了,而後來,他被師父看中收為弟子,在一個神秘的地方訓練,一直到前段時間才被允許出來貼身服侍他的師父。因此,對於人生的經曆幾乎是一片的空白,除了一身及其不弱的修為,他的心智隻如同一般的孩子。“來,看看這個,這是我回憶當初你師母暗戀我的情形,寫的一首詩,你拿去看看。”說罷,青年男子拿過蠟燭旁的一張紙,遞給了武伺。武伺雙手接過這首詩,認認真真地從頭看到尾,接著從尾看到頭,末了訥訥地來了一句:“師父,徒兒不懂詩。”頓時幾條黑線出現在了那青年男子的臉上“那你識字嗎?”“識得。”武伺說出口後,才發覺自己回答的好蠢,不自覺地臉紅了。青年也不再打趣自己這傻得可愛的弟子,隻是對他說,把這首詩念一念。“是。”武伺捧起這張紙,張口念了起來,“‘雲樓煙雨燕蹄空,玲瓏小閣鎖黛眸。誰家閑子不知意,黃花院裏弄秋風。’師父,什麼意思啊?”“詩什麼意思,是要靠自己揣摩的,或者問別人,至於問詩的作者,可是一件很破壞意蘊的事情。”“徒兒知錯了。”砰的一聲,武伺就毫無征兆的就跪下了。青年頓時一陣無語:“起來,好好的幹什麼呢,臥龍閣裏的規矩,不適合這裏,我剛剛隻是作為一個師父在教你而不是認為你做錯了。”“弟子受教了。”武伺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又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師父的眼色。看著自己徒弟的樣子,這青年男子不禁覺得好笑,不過也難怪了,這徒兒在此之前一直稱呼自己“恩主”寓意有恩於己,奉之為主。來表示對自己救了他一命的感恩。武伺在臥龍閣受訓的時候一直很刻苦,為了能學到更多本事來好好報答恩主。而這一切被這青年男子發現了,感動不已,於是收之為徒,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沒出幾日,便對身邊的徒弟喜歡得緊,隻是,自己這徒弟總是做什麼都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常常搞得他這個師父很不自在。“不過,這也是好事,總比那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要好。”青年男子暗自想著。此時的他想對自己徒弟說一些什麼,但想想自己徒弟可能的反應,還是算了,於是便讓自己徒弟回房休息了。待得武伺行禮告退之後,青年男子才又起身,走到窗戶旁邊。“笑塵,你來了。”男子驀地張口。“是的,主人,屬下剛剛感知到您的傳喚,就趕來了,稍有來遲,還請主人贖罪。”虛無當中,傳來了隻有青衣男子一人能聽到的聲音。“嗯,傳我令回去,如今我的情況有變,暫時無法回歸神界,之前的計劃暫且擱置一段時間。”“主人,您的實力不是已經恢複了嗎?為何還要再等,難道是那群家夥當初還暗中對您做了什麼別的手腳?”“做手腳?本座還會怕他們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嗎?當初若非趁人之危,就憑他雷火閣和天南殿的那幾隻井底蛙,也想暗算我?本座隻是最近又有所悟,想在凡間逗留一段日子而已,待的本座再度精進,便是重回聖域,執掌帝垣之時。”“主人神武。不過主人,要不屬下先帶人平了那雷火閣與天南殿,如今我族發展極快,對付那兩個小門派,輕而易舉。”“笑塵,目光要長遠一點,便讓他們得意一時又有如何,白白暴露我們的實力又有何好處,待我歸來之日,便是神界滔天駭浪之時,暴風雨前,讓他平靜又何妨。”“是,屬下知道了,主人可還有吩咐?”“去吧。”“是,屬下這就回去告訴族內長老,讓大家養精蓄銳,以待主人重歸帝垣。屬下先行告退。”青年男子眯了眯眼,微微一笑,過了片刻,又開口道:“千陌,依冷······”接著,又是一段類似的對話。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青年男子大概和七八批人馬對話後,才閉口不言,繼續對著天際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