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冰淩額飾已不見慕容紫再佩戴,不知是碎了還是扔了。想到這裏,子默搖了搖頭,連歎自己糊塗,便是再天真,也斷斷不能再配以額飾,昭示女身。可那抹明黃實在晃眼,刺得子默眼睛生疼。剛想出聲提醒,卻見慕容紫竟提前預知,自子默身側擠過,一番譏諷之下,竟暗暗下手將子默推開。
子默腳下一絆,反應不及,向著另一邊倒去。
“好輕!”慕容紫早在來朝之前,便對子默有所耳聞。既無家世,亦無建樹。怎的就能讓朝廷舍顧取李?!直到,直到,花朝那日湖畔,料峭寒春。春風撫了麵頰,燈女欲問,卻迷花了眼,再回眸,慕容卻已離去。兜轉幾圈,卻不知為何花朝無人,卻見河中燈火不明,灰暗得很。
“承載思念的花燈會隨著水流到冥界,你會看見麼,哥哥?”腦海中那個黑色的身影早已不再出現,從來便隻能在徘徊之地與夢境穿梭的哥哥,你為何不來尋我?
明月,石橋,流水潺潺,一盞花燈遙寄哀思。清風,花香,暗影重重,十步光芒輕揭迷紗。
那姑娘身周的燈光明亮卻不悠遠,隻能短短的照著幾步之內。看身形,卻似有個男子,待走近來,卻又看見了個姑娘。心下了然,暗道一句:“繁華為媒,花燈為娉。”又走近了些。
不過心中寂寥,輕撫著腰間玉佩,那個送玉的孩子,倒是有靈氣,隻不過年齡究竟幾許?同是踏錯時空的同鄉人,你現在在哪裏?你又是如何來到這裏?
直到,佑嘉帝的出現。直到,李玨的晉升。現實殘酷,狠狠給了慕容一個耳光,本以為的良緣,竟淪為君臣間的交易。淺紫色的六角雪花額飾早已在時光遷延中磕磕碰碰,有了裂紋。
慕容紫並不能說清道出對子默的情感,說是厭惡痛恨,倒也不盡然,隻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甘罷了。就如同那片雪花一般,期盼的太久,迷惑在那美麗的傳說與向往之中,入手之時,雖仍是大大驚豔了一把。然而,卻遠不及腰間那塊不曾期許的和玉牌。人生又有多少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呢?
子默仰麵倒下的那一瞬,慕容紫稍稍有些遲疑,卻是那一瞬的遲疑,子默便脫離了慕容紫雙臂所能及。子默盡力調整自己,盡可能在著地之前有所挽回。卻不慎踩住自己衣料下擺,一個旋身之下,竟撞上前排的李相與陳曦。二人本未曾關注後排,隻是有些惱著自後方傳來細碎雜言。猝不及防之下,卻見得子默以極誇張的姿勢倒向二人。
李相不用說,本能的便去扶住子默,哪裏管的上旁人言語,幸得如此,子默才避免跌落。然而,陳曦回首,猛然撞見慕容紫。
李相將子默扶起,嘴裏卻是極嚴厲的:“朝堂之上,哪是你這等黃口小兒嬉鬧之地?!”說罷,狠狠剜了慕容紫一眼。慕容紫隻知李相乃是朝中重臣,心中敬仰不敢造次。恭恭敬敬鞠了一禮。
再觀陳曦,卻是滿心滿眼全是慕容紫。子默暗笑,心底卻是得意:“借人美貌,圓己計謀。”
子默早知慕容紫貌美,談笑間皆能惑人。舉手投足間自是一派風流,既無女子矯揉造作,亦無男子粗魯雜亂。眉目妖嬈,口含朱丹,麵若桃花,顧盼生姿,魅惑天成。隻是這般容貌,男裝自是難兩全,細細打量,便知好女。隻是,不同時代誕育的靈魂,自是不同。慕容紫的自信與樂觀,給了慕容紫不一樣的魅力,也盡掃去慕容紫的女氣,尋常之人亦不會想到女子。
“果然,你才是那下棋人呐。”悠遠的聲音,那是太古的歎息,久久回蕩在子默心間,“隻是,你又能算得到多少?”
“逃不過,被命運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