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常摩挲著頜下的短須,麵露沉吟之色。他心裏著實不信蒙恬所言,可這小子一副言之鑿鑿的樣子恐怕也不會空穴來風。還是聽這個侄兒的建議,見一見那燕國小子?
視線落到堂下兀自昂著腦袋,一副信不信由你錯過了千裏駒不關老子屁事表情的蒙恬臉上,蒙常臉色頓時就有些不悅,鼻中冷哼一聲,說道:“見見就見見,我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怎麼個麒麟之才?”
蒙恬心裏頓時就鬆了一口氣,神情微喜。
“來人!提燕國重犯秦舞陽!”蒙常拂袖,冷然喝道。
“諾!”門外有衛兵應答一聲,隨即腳步匆匆而去。
不多時,一名衛兵便引領著秦舞陽過來。到了門前,衛兵卻並不言語,隻用眼神示意他進入大堂。
身上似乎帶著陽光的味道,秦舞陽一身白色長衫如雪,緩步而行時兩臂自然擺動,寬大的廣繡如雲朵飄搖。隻見他麵容平靜,兩道黑眉斜飛入鬢,滿頭黑發隻用一條青色綸巾在腦後隨意的束了,餘下披散垂肩。目不斜視地走到距離蒙恬約兩米的地方,與他平行著站定,雙手自身體兩側抬起,向中間合攏後微微朝著堂上踞案而坐的蒙常躬身一禮,語氣平淡說道:“見過大人。”
看著堂下身姿挺拔如竹,麵容清俊如玉的少年,蒙常眼神平靜,如古井無波。
他無聲,少年亦一直保持著躬身揖禮的姿態,巍然不動。
默默端詳堂下行禮的少年良久,蒙常眼神突然有些玩味,淡然問道:“你就是燕國秦舞陽?”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他久掌權柄,聲音雖平靜之極,然而威嚴甚重,撲麵而來的威嚴感讓人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至少蒙恬就發覺胸口發悶,呼吸不暢。
然而秦舞陽似乎毫無所動,隻是自然而然挺直了身板,抬頭,眼神平淡至極,淡然答道:“正是。”
蒙常濃密如針的眉毛皺起,猩紅如絳的唇角微咧,聲音陡然變得森寒無比:“燕國名將秦開之孫?”
秦舞陽神情不變,“不錯。”
蒙常冷笑:“聽蒙恬說,你有萬夫不擋之勇,麒麟之才。又為何之前在我大秦朝堂上卻驚嚇暈厥?”
秦舞陽灑然而笑,露出一口細密的白牙,“萬夫不擋之勇實不敢當。也非因驚嚇而暈厥,不過假裝而已。”
“假裝?”蒙常神情不置可否,麵露不屑意味。
“是。人力有時而窮,在下即便擊殺秦王政,也不可能以一敵萬,一人殺盡鹹陽禦林軍,終究是個死字。既如此,舞陽哪裏甘願成為他人棋子?”
秦舞陽輕蔑地撇撇嘴,嘴角的笑容有種說不出的不屑味道。
蒙常微楞,臉色陰沉:“你既不願,為何入秦?”
秦舞陽苦笑,“我可以拒絕,但我有家人。奈何?”
蒙常唯有默然,同時心有戚戚然。
是啊,身處亂世,六國烽煙四起,哪裏有什麼真的仁義?即便施恩,無非所圖者大,謀之甚遠而已。燕太子丹救秦舞陽一命,卻挾恩以求刺秦王,後者就沒辦法拒絕。很簡單,秦家本就是燕國臣子,況且燕太子對秦舞陽有活命之恩,若敢不從,燕太子就能名正言順地滅了他秦家,他秦舞陽就是不忠不孝!燕國太子有大義的名分在手,沒人能敢說什麼!
所謂君要臣死,臣豈能不死?焉敢不死!
“所以你是裝暈而非嚇暈?”蒙常心裏雖然明白,臉上依然冷笑不已。
“信不信皆由大人。事實確是如此。”秦舞陽揚眉如劍,清俊的臉上露出傲然之色,冷笑道:“那****若有意刺秦,嬴政豈能活?”
這******膽子也太肥了,你小子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啊!
蒙恬想不到秦舞陽竟敢這麼說,額頭冷汗直冒,一個勁兒地給秦舞陽使眼色,可後者壓根就懶得理他。
“狂妄!爾何德何能,豈敢出此狂言?!”蒙常皺眉厲喝,如獅子咆哮。
“嗬嗬嗬。”秦舞陽灑然而笑,幽黑的眸子看著蒙常,似乎有著讓人沉迷的魔力,讓後者心頭發涼。
隻聽他傲然笑道:“近身三尺,人盡敵國。那****若有心殺秦王,距他不過兩尺而已,他必死!”
什麼?
蒙常隻覺晴天一個霹靂轟下,整個人都被少年的狂言震得發懵。
看著這個神情桀驁的清秀少年,他一臉的匪夷所思,少年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他,他莫非是在說,那日不是他不想刺殺秦王,而隻是不願殺而已,所以秦王才僥幸能活命?!
蒙常腦海一片空白,隻覺得堂下的少年簡直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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