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了閉眼,聽到轟然一聲巨響,一切都結束了。
“天呐!”沈竹晞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恐慌,猛地掙開陸棲淮,驚叫出聲。那滿目肆意橫亙的鮮血太嚇人,以至於在腦海中的畫麵斷片了之後,他仍舊不能抽身而出,反而隔空朦朦朧朧地伸出手來,想要抓住那個倒在血泊裏無聲無息的人。
入手是徹骨的寒涼,半點活人應有的氣息也沒有。
沈竹晞茫然地抬眼看他,眼神漸漸重新聚焦,嘴唇動了幾次,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她……這……未免也……”他斷斷續續地開口,如夢初醒一般地抬頭,一下子緊抓著陸棲淮:“你現在怎麼樣?你還好吧?”
他上上下下地把陸棲淮打量了一遍,就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似的。陸棲淮站在太陽底下,綽綽樹影籠罩上他眉宇鬢發,皮膚白的透明,神色也淡淡,沈竹晞一時間就有種荒謬的惶恐,害怕陸瀾會就此消融在陽光下,如同初春冰雪脈脈流淌入平蕪春荒。
沈竹晞忍不住,踮起腳,伸手將他的兜帽扯下來,覆住了額,在那張秀麗的麵容上投下一大片陰翳。他微微鬆了口氣,又問了一遍:“你現在還好吧?”
陸棲淮好似也在發愣,被他這一下突然驚醒似的,點頭:“還好。”
他道:“我早就懷疑雲袖,那個被殺的人,其實不是我,而是我花了幾錢紫錦貝去山下找的一個乞丐,讓他自己拾掇幹淨偽裝成我,料想雲袖深更半夜的也發現不了。”
陸棲淮又說:“但雲袖在殺死乞丐後不久便覺得不對勁,除了她以外,還有另一個玄衣殺手追殺我,他們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也沒有合作,但對我來說卻是加倍的難纏。雲袖隨後追擊阻截我,她與我交手十四次,互有千秋,而在洛水河畔你見到我的那一次,便是我試圖將她引入桃花障中伺機殺死,沒想到你暫時替我製住了她。”
“殺死她?”沈竹晞有些遲疑地重複了一遍,慢吞吞地說,“這……”
陸棲淮雙眉一挑,唇邊勾起似笑非笑的諷刺弧度:“她要殺我,難道我就要對她心軟嗎?”
沈竹晞明知道他這種鋒利神情不是針對自己,還是覺得心間微微一慟,聲音發澀:“是,你沒錯,我隻是覺得……哎,想不到阿袖居然是這樣的人。”
他歎了口氣,心頭鬱鬱,聽到陸棲淮又說:“很奇怪,雲袖暴露得太早,似乎急著要去做其他什麼事情似的,如果她在後來對我下手,那樣朝夕相處,機會甚多,我是萬難防備。”
沈竹晞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大概,大概她是太想殺掉你了,所以看到一次機會就急於動手,回去複命。”
他低聲地安慰道:“陸瀾,你不要難過啊。”
陸棲淮睨了他一眼:“你從哪裏看出來我難過了?”
沈竹晞頗為認真地說:“你雖然喜歡阿袖,阿袖也喜歡你,可是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不由自主的,接下來一段時間同行,你就當她不存在,不要往心裏去。”
“……”,陸棲淮奇異地盯著他,忽然捏捏他的臉,“你可能是個假的朝微吧?我怎麼可能喜歡雲袖?你不是一向對這些東西都不太關心的,怎麼忽然開竅了?”
沈竹晞氣急,自己好心勸解他,反而被他調侃:“誰說你不喜歡了?我從,我從,我從所有的地方都看出來了!你從來不會這麼針對一個人的,所謂愛之深而責之切便是如此。”
“還有,你要是不喜歡她,為什麼當初在南離分別的時候,要送她白玉環?”沈竹晞挑眉,“環——還,你是否期望著她一生都能平安圓滿?”
陸棲淮這次卻並沒有立時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用手虛虛遮住額頭,罕見地陷入了沉寂。良久,他才用一種甚為沙啞的語調說道:“也許那時確實是的,但現在——”
他道:“君不守諾,置我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