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晞來不及甩開子珂,隻能將內力貫徹在全身,生生地接下了從雙肩和心口貫穿而出的蠶絲,隻偏離了心髒要害不到半寸。他回過頭去,幽草一招使出,雙眸圓睜,麵無表情。
那一刻,他隻覺得心寒齒冷。
如果幽草和子珂都已經叛變,那林青釋必然已經凶多吉少——他如今在凝碧樓裏,是否已經遭遇不測?沈竹晞心中泛起難以抑製的不安,感覺到傷口隱隱作痛,甚至附近有麻痹感迅速地蔓延開。
有毒,蠶絲上還淬了毒!
此時,耳邊的第二擊已經迫在眉睫,史畫頤揮劍忙亂地與那些士兵伶人揪鬥在一起,雲寒衫嘴唇一張一翕地念著鏡術的口訣,幽草和子珂一前一後簇擁過來,一連串的攻擊隨之而來,蠶絲糾纏連綿,居然招招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然而,無論怎麼攻擊,他們二人始終一言不發,仿佛嘴巴被封住了,眼眸底下透出一種詭異的深碧色。
那一刻,沈竹晞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驚駭,這是蠱毒,他們並沒有叛變,而是被操控住了。劇毒的無力逐漸吞噬了他,沈竹晞咬著牙,感覺到血腥氣在口腔中轟然炸開,讓他的神智清醒了一瞬。
今天,怕是真的要終結在這裏了。
雲寒衫提起菱花鏡,狠厲毒辣,直掠而來!沈竹晞抬臂迎敵,手指才舉到半空,鏡光已抵達眉間,凜冽冷意迫得他一口氣滯在心口不能落下。就在他忍不住閉上眼,引頸待死的時候,忽然有一種極強大的力量合身將他往後推縱出去!
沈竹晞毫無防備,踉蹌倒地,額頭被尖利的磚塊劃過,鮮血直冒,餘光看見,雲寒衫的鏡光打在地上,赫然出現了三尺寬、深不見底的一道溝壑!
磚瓦飛濺,整個地麵都轟然劇烈震動,石頭隆隆連聲地下落,砸碎了蜿蜒而下的階梯,連同那些伶人、士兵的屍骨,一同被襲卷落下,掉往深不可測的下方。
沈竹晞倒抽一口冷氣,過了這麼久,都沒能聽到磚石落到下方著地的聲音。這下麵到底有多深?萬丈不見底,倒像是不淨之城了。
他咬著牙,伸手捉住史畫頤的一片衣襟,將她抓到身後,少女滿麵惶恐,額頭上的冷汗夾雜著淚珠涔涔而下,心痛如絞地看著他渾身染血的模樣,緘默地握緊了他的半截衣袖,手忙腳亂地從懷裏抽出一卷繃帶,就要上去給他包紮,被沈竹晞單手按住了。
沈竹晞微微蹙眉,感覺到肩頸的疼痛在逐漸噬磨著他的意誌,雖然沒傷到心髒,心口處卻甚為疼痛,連帶著整個胸腔都一跳一跳,如同萬箭攢心。他抹了一把滴到眼睫的冷汗,站得筆直,宛如一把出鞘的鋒刃,緊盯著方才那股推倒他的力量傳來的方向。
塵煙轟然,整座石屋在劇烈的晃動,雲寒衫一擊不中,顛撲著跪倒在地,與他注視著同樣的方向,神色充滿了難言的恐懼。怎麼會?怎麼有人在這個時候闖進來?這是誰?她方才用盡全部的力氣操控幽草和子珂對擷霜君出手,又提升到巔峰強行使用鏡術,此時軟癱在地,血腥氣宛如一柄劍,尖銳地刺破了喉管,她臉色忽而紅如浸血,忽而慘白,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影影綽綽的,如白鶴的翅尖劃破水麵之後泛起的層層漣漪,有雪白的素影出現在門口,身側裹挾著如電寒光。沈竹晞瞥見一縷白色的長發和衣角混雜在一起,眉頭一跳,顯著地鬆了一口氣。
是他,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