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夜長似終古其三(2 / 2)

沐餘風極其憎惡這樣的目光,驀地放聲冷笑,旋刀割斷他雙腿。趙長官一下子顛仆在地,身子斷為兩截,因為本能,那斷了的半截上肢甚至還撐起來往前爬了兩步,蔓延開一地的血跡,如同紅色蜿蜒的蛇,看起來甚是恐怖。

“怕了嗎?”沐餘風沒有割傷他舌頭,而是刻意讓他能夠講話呻吟。他滿眼紅色,暴戾充血,狂笑著看著地麵上毫無反抗之力的人。

“不怕!”趙長官輕輕地說,因為舌頭被割傷,發出的聲音伴隨著一串嘶嘶聲,卻絲毫無損於他滿臉無畏悍然之氣。

沐餘風勃然大怒,猛地一腳踏上去,踩斷他的脊背,而後揮刀斬下頭顱,頭顱飛旋出一道弧線,滾落在地,不肯瞑目。他又在趙長官的屍體上泄憤似的拔刀,捅了無數個洞,地上那不成人形的屍體仿佛夢魘一樣悚然駭人。

“我今日就在這裏問一句,如果願意跟著我做事的,從此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如果不願跟著我,今日就把命留在這裏!”沐餘風揮刀振臂,下方百餘親兵跟著應和。

金浣煙陡然吃了一驚,他雖然猜到沐餘風會在此處鏟除異己,卻沒料到他居然策劃著要謀反。他施展法訣與十多個撲上來的士兵對戰,覷得間隙,瞥了一眼那邊。怎麼回事?林穀主怎麼還不出手?難道是另外有什麼東西耽擱了嗎?

沐餘風滿臉猙獰地就要衝過來,看著倒下的幾具文官的屍體冷笑。他往前跨了一步,忽然就驚恐地踉蹌後退,卻還是避之不及——一道雪亮的電光破空而來,華麗如流星,那個白衣如雪的人攜著長劍翩然掠來,仿佛一陣無形無質的清風,落下的那個刹那,劍鋒已經橫亙在他喉間。

沐餘風要害被製住,卻不曾有多少惶恐,他雙手在袖子裏摸索到一截小紅色,摩擦著打火石點燃了,悄悄放到袖口外。那是上次對付殷景吾未燒完的半截紅沸冷香,就連南離的神官都被困住,不得不觀看玄霜石裏的景象,直至被徹底擊潰心防,墮入彀中。

殷景吾都無法抵擋住的紅沸冷香,麵前這個神秘人必定會中招

沐餘風屏息了半晌,估量著燃香發揮作用的時間大概到了,立刻將那一截攏回袖中掐滅,盡量不接觸皮膚,同時矮身後退。他滿以為能夠從對方虛軟無力的劍勢下掙脫出來,然而,方一動,長劍席卷而來,在他頸上劃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沐餘風不敢再動,難以置信地看過去,眼睛充血:“怎麼可能?你怎麼能抵禦紅沸冷香的毒?”

“哦?這是紅沸冷香嗎?”那個白衣劍客輕掠發鬢,似乎微微沉吟。

“那也沒什麼了不起,天底下沒有什麼藥物,能比藥醫穀的藥更厲害。”林青釋笑著講出這句話,聲音溫軟如明月清風,他說得很低很低,隻有沐餘風能聽見,這聲音不啻一道驚雷,將他強自振作的肝膽剖為兩半。

沐餘風雙目圓睜,再也壓抑不住噴薄而出的驚恐之色:“是你!你是藥醫穀主,林望安!”

林青釋聽到自己舊日的名字從這個陌生人口中吐出,手裏的渡生劍微微一滯,唇邊的笑容愈發幽深:“我是林青釋——林望安是誰?是個與我長的很像的人嗎?”

他歎息著,一字一句,聲音肅殺而冷然:“林望安是璧月觀的道長,飛揚恣肆,比不得如今的林青釋雙目俱盲,沉屙加身,形同廢人。”他語調裏麵有奇特的哀傷,卻讓沐餘風深深地顫栗。

這個光風霽月的人,居然讓他感覺到如入冰窖的壓迫感!

不知道為何,他沒有貿然開口用高官厚祿為誘去談判,試圖使對方放過他一馬。這個藥醫穀主全身清淡如月的氣質,昭示著他是一個很難為世俗所動的人。

然而,人心皆有牽念,他到底有什麼想要的?沐餘風腦海中陡然靈光一閃,想起曾聽父親帶著喟歎語氣講過的那些傳聞,關於奪朱之戰中的那個璧月觀道長。他想起那些事,心中便有了計較。

“林穀主,你放了我,我告訴你當初是誰對付了你的好友謝羽一家。”心念轉了幾轉,沐餘風不知道這個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溫潤世外人到底是否還惦念著這個,隻能冒險一試。

如他所料,林青釋白紗下的眼睫劇烈地抖了幾下:“史孤光已死,多說無益。”不錯,史孤光雖然不是他親手殺死,然而對方中毒的症狀,與他手底下的毒藥一般無二,一定是有人半路偷去了過去下毒。史孤光中毒死在藥醫穀的毒藥下,他也算是為謝羽報了仇罷。

“此言差矣”,沐餘風一看對方神色略有鬆動,頓時精神大震,他不敢造次,隻是規規矩矩地說,“真正動手殺謝家的,其實是璧月觀,道長你……那個林望安的師門。”他言語恭敬,神色卻極其惡毒,想要一舉擊潰林青釋的心神,趁機從他劍下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