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壯骨和春鬢其四(2 / 3)

還有,林穀主若是對殷清緋下手,卻還與他們結伴七年,豈不是心機太深太可怕了嗎?可林穀主如光風朗月,絕不像是這樣的人!

陸棲淮看出他心中一瞬間閃過的疑慮,微微搖頭:“當然不是林穀主蓄意謀害他的——準確一些說,是殷清緋本人自知時日無多,和林穀主還有紀公子你共同演了一場戲。我說得對嗎?”

骷髏搖搖晃晃地伸出枯指在案上一拍,臉骨微微扯動,似哭似笑。

陸棲淮合掌當胸,他初次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極為震驚,南離殷府的所有人,不論是黃土下重現人世的白骨戰士,還是最後一任家主殷清緋,不僅生前熱血滿襟,死後也不曾泯滅鬥誌,當真算得上是滿門忠烈。

——雖然這樣的忠烈,是以毀了殷景吾璞玉的心智,造就一柄殺伐利刃為代價的。

他幽幽歎息著,語調艱澀:“紀公子負責追殺他,而林穀主暗中保他安全,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殷清緋在垂死之際,得以憑借神念打開不淨之城的門。”

“生靈無法到達不淨之城,在林穀主的計劃中,殷清緋的神魂到達那裏,假裝投靠、對外宣稱要殺紀公子複仇,實際上留在裏麵做為內應。”

“而這一切,都是瞞著殷景吾進行的——事實上,殷清緋和林穀主本有仇怨,他曾殺死林穀主在璧月觀的師傅斂光散人,間接導致璧月觀後來被蘇晏所滅。不過我覺得,在最後這個計劃成型的一個,林穀主已經放下了這些仇怨,這兩個互相敵對的人之間,必然有旁人無法了解的惺惺相惜。”

“而殷景吾一心複仇,其實也做了許多錯事——你還記得我們在南離古寺裏麵看到的那些被細長劍刃洞穿前額的顱骨吧?那些都是紀家的門客,在最後一戰中卻幫忙,卻被他提劍殺死。”

沈竹晞聽他抽絲撥繭地分析著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實,不禁心頭一寒,有些心疼七年前那個不惜一切代價去複仇的殷慈。他這才明白,為何先前殷慈聽到他和林穀主夜談的零星話語,會是如此反應,想來,他內心已經隱約有懷疑了吧?

“等一下,陸瀾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沈竹晞陡然意識到不對,睜圓眼睛,“這個湄姑娘的夢魘裏不會有啊——難道你是猜的?”

“因為我在墓裏看到了這個”,陸棲淮手腕一翻,袖間露出的半截手帕包裹著一顆圓潤的黃色果子,如同蜜餞,沈竹晞定睛看去,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努力回想著,忽然一凜,“啊!不錯,這是薦寒果,蘇晏給唐姑娘喂下去的那顆!”

陸棲淮並沒有立時答複,而是沉吟著單手撐著側頰,微微偏頭,良久,他忽然道:“朝微,這件事牽扯甚多,我得簡單地講講這些日子的經曆,好向你說清楚。”

沈竹晞登時振作精神,仔細聆聽他講話。

陸棲淮道:“那一日我僥幸從殷府前離去,恰好又遇見一場雪崩,被雲袖救到平逢山上——”

沈竹晞愕然道:“阿袖?她解了毒還回去作甚?”

陸棲淮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先前給了她一隻能追蹤的玉環,後來又隨著她一起去了汝塵小鎮。”他深吸了一口氣,長眉蹙起,“後來的事很是奇怪?——我看見她半夜醒來在水井邊徘徊,似乎是要投藥下毒,可是我追蹤她回到客棧的時候,雲袖卻已經安睡了。”

“我們待了三日便已離去,再後來的事你已經知道了,整個小鎮的人都死了——那裏不知道如今是什麼情況。”陸棲淮聲音鋒利,如同寒刃的刀光一掠而過,“奇怪的是,那天我明明跟著雲袖,玉環的感知也一向靈敏,傳來的卻幾乎時斷時續。若說是雲袖殺了這些人,她又沒有什麼動機,可是那人又確實是她的模樣,也未曾帶人皮麵具或是用惑心術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