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驚恐地雙瞳渙散,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殷景吾在鮮血將要如瀑布一般湧出的前一刻,施法封住了傷口,阿槿驚駭地看過去,他的皮肉居然是透明的,骨殖藍盈盈如琉璃,看起來很是詭異。
倒下的店小二踉蹌撲倒,手指仍在痙攣著摸上水壺,殷景吾毫不遲疑再度揮袖,伶仃的斷手滾落在桌上,那一壺湘妃醉也轟然翻倒,呲呲,青碧的酒液炙騰著桌麵,居然頃刻間被腐蝕掉巨大的創口。
——這酒是什麼烈性毒藥,居然能頃刻間毀掉沉香木?
仿佛看出她心中的疑問,殷景吾難得地解釋了三個字:“化骨散。”
阿槿頭上冷汗涔涔而下,居然是這種東西!可以將活人頃刻間化為一灘死水的妖邪異物!她順著神官的眼光,抬眸望向另一邊的擷霜君。
察覺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擷霜君也回過頭來看,發現是他們二人,似乎微微鬆了口氣,然而,他的眼瞳卻在暗夜裏散發出幽幽藍光讓阿槿隱隱覺得不詳。
那不像是沈竹晞平日看過來的眼神。
殷景吾抬眸便是微微冷笑,對著偌大空空蕩蕩的酒館裏說:“好銳利的手段啊!”他忽然再度閃電般的掠起,掌中清光橫斜,兔起鶻落間,一手抵住掌櫃的後頸,眼神冷酷。
那掌櫃手指緊握住櫃台上的毛筆,被殷景吾無形的力量所束縛著,手指居然不能移動分毫。然而,他的神色卻絲毫不見惶恐,微微一動,殷景吾立時發覺:“居然想要咬舌自盡?”
他哼了一聲,示意阿槿小心翼翼地取過毛筆平攤在桌上,那筆是一節一節續接而成,指甲蓋大的每一節都是霹靂火藥,一旦炸開,看著分量,不遠處的史府將屍骨無存。
“隱族奸細居然已經深入到了如此的地步?”阿槿隱隱看出些端倪來,不禁駭然,手指暗暗掐訣,“擷霜君怎麼樣了?”
“你瞧瞧那是擷霜君嗎?”殷景吾手指劃弧,指尖點過的地方,無數個人形幻影口唇翕動,喃喃地念著什麼,居然是用幻術結陣。掌櫃和店小二仿佛醉酒一樣,被牽引著做出奇怪的舉動。
“他是害你們被家丁追殺一路的另一個蒙麵人!”殷景吾冷冷道。
同一刻,外麵的亮光不見了,天空暗淡,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極其寂靜,仿佛巨大的盒子轟然闔上,將一切聲響動靜隔絕在外。
室內漆黑如墨,唯有殷景吾指尖的光束獵獵揚揚,眼看著無數雙慘白瞳孔從洞開的地底下冒出來,一個一個與空中幻化出的人形對戰。
阿槿也掐訣在旁邊助陣,越戰越是心驚,這些行動僵直的對手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凶屍!凶屍麵無表情,無聲無息地作戰。
阿槿從未看過神官如此的神情,十指交錯飛舞,他黑發獵獵揚起如旗幟,偏向一邊,抖直如劍。幽暗的白光下,他的眼瞳裏仿佛燃著一團火,甚至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
呼吸聲!阿槿悚然一驚,神官在許久之前就已經餐雪飲露,超脫萬物,隻無聲汲取天地靈力,並不呼吸。他現在這樣,顯然是有了巨大的情緒波動。
“蘇晏,你居然還敢出現。”殷景吾咬牙道,手上動作絲毫不緩。
嗤,阿槿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冷笑。
其實那根本不能算冷笑,笑的人——那個委頓的掌櫃沒有張嘴,似乎隻是下意識的一聲吸氣,然而在黑暗中,阿槿的聽覺極其敏銳,一下子便聽出來,心頭微微一沉。
“小心!”她忽然不顧一切地飛身撲出,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