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殷府最後的雷霆一擊,也是七年後戰場的第一聲。
那些複活的凶屍空洞的瞳孔裏倏地金光暴漲,他們麵色青白,順著陸棲淮手指的指引,僵直著身子前赴後繼地衝了出去。
陸棲淮合掌向屍群行了一禮,足下如踏著流水毫無停頓。他終於有餘裕解了沈竹晞的束縛法術,伸出手:“一起。”
“我一個人怕是應付不來。”他們二人雙雙搶出門去,茫茫的雪原上,平靜荒涼如死,卻有無數東西潛伏在雪下遊走,宛如水波一般潮潮逼近殷府的正門。隨著結界的打開,那些暗中窺伺的影子陡然騰身而起,浮現出來。
在正午的亮光下,沈竹晞看見此生最詭異的一幕場景——
厚厚的積雪被冰下的人捅破,清溪的人臉露出來,挨挨擠擠地排滿了遠處的驛道。鎖故石已經轟然倒下,黑洞洞的深淵旁,是被刻意掩護打低的地基。
這些人不知密謀了多久,在原本的驛道下麵一米多深處,又挖了一條新的通道,他們借著積雪的掩護,安然自如的行走,直到此刻暴露出來。
空氣中金戈鏗鏘,戰馬希律律地嘶鳴,馬蹄踏在地下的行道上達達作響。露出的這些人麵,高顴骨、尖額頭、細眼,不是中州人。他們穿著藤甲,卻堅愈鋼鐵,雖然被僵屍刺穿打到,卻悍然無畏,奮戰至最後倒下的一刻。
這些人抬頭看向一群守衛者中僅有的兩個活人,他和陸棲淮,無數雙眼瞳如同燃燒的幽冥烈火,居然有著吞天噬地、心旌動搖的力量。那不像是人該有的眼神,而是來自地獄的厲鬼,張牙舞爪著要取人性命。
沈竹晞忽然想要一種可能,掩唇死死地壓抑下一聲驚呼。這是隱族,是隱族人!他們在七年之後,又卷土重來了!
這是來自地獄的軍隊,七年後複仇的武裝。
他渾身僵硬地揮刀周旋在敵手中,憑借本能揮刀抵抗。初始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一過,心底翻湧而起的擔憂和畏懼如潮水一般沒頂而來。
他不記得奪朱之戰的具體經過,卻知道那是一場無比慘烈的戰爭。在雙方旗鼓相當、鏖戰六年的情形下,終於元氣大傷地險勝。然而,現在隱族毫無預兆地悄然進攻,不知準備了多久,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可以肯定的是,岱朝那裏一定毫無防備,第一戰會輸的措手不及。
天呐!沈竹晞心中陡然有驚雷掠過,僵在那裏。
這裏是南離的浮槎海,而隱族居於漠北,他們要想橫渡中洲大陸,是一項何其浩大的工程!然而這斷斷續續維持一年的項目,卻是隱族人暗中謀劃,沒有半點驚動岱朝的統治者文軒帝和駐守的士兵。
這是怎樣可怕的敵手?自己七年後的複活,雲袖的毒,琴河的劇變,以致南離的雪崩,不淨之城的動蕩,無不指向幕後的隱族叛軍。甚至,是否他們一路南下被吸引過來,也出自隱族的手筆?讓這些燃燒複仇之火的將士,在他們落單之際,斬殺奪朱之戰中岱朝的英雄人物,以壯軍威?
“要想殺我,可不簡單!”沈竹晞大笑中點足掠去,大笑著踢到滾落的頭顱,他側身瞥了一眼陸棲淮,兩人一路斬殺敵手聚在一起,配合默契如人潮分海,背後是聚攏成陣的僵屍群。
沈竹晞提刀聯揮,奮不顧身地護住陸棲淮,直到他終於能騰出手來,放任祝東風在一旁有靈自舞,轉而橫笛而吹。
殺伐之音驟起——殺,殺,殺!